第一章(1 / 2)

清尋馬不停蹄趕到嘉陽城時已是酉時一刻,城門已經落鎖,城牆腳下蹲著幾個沒能趕上時間又無處落腳的外鄉人和一隊十幾人的赤瀾商隊,看樣子是打算在這城門口和衣而睡,湊合一夜。清尋翻身下馬,牽著隗烏找了個稍微清靜的角落。

嘉陽作為炎隋的都城,平日裏便戒備森嚴,何況如今的炎隋正值多事之秋,北有赤瀾虎視眈眈,西境與庚舜交惡,加之太子顧炎生與權臣關禹一黨正鬥得不可開交,當朝聖上已是風燭殘年,眼看國力漸頽,卻無力回天,內外交困之際,宿衛軍自然比往常更加警備,夜晚巡邏時也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清尋初來乍到,對嘉陽地勢不熟,從地圖來看,從城門到雩曉宮飛簷走壁也要一刻鍾的時間,期間難免被宿衛軍發現引起事端,看來隻得在這露宿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此時正是日入時分,地表還有日照的餘溫。連日來風餐露宿,清尋已疲憊到極點,背靠著城牆根盤腿而坐,開始閉目小憩。不過一刻鍾時間清尋便被一陣響亮的鞭聲擾醒,隗烏也被驚得仰天長嘶,前後蹄不停地刨著地,揚起陣陣輕塵。

清尋勉強地抬起眼皮,看到不遠處一個身著赤瀾服飾的莽漢掄圓手裏的鞭子,空氣中發出劈啪脆響,鞭子所落之處並未發出哀嚎,若不是被打的少年因吃痛陣陣顫栗,清尋都要以為地上攤著的不過是一塊縮作一團的麻布。

“狗娘養的,讓你跑,我看你是這一路吃的鞭子還不夠。”待莽漢再次抬手,所有的人都為這少年揪起心時,鞭子伴隨著莽漢的一聲慘叫,應聲而落。

莽漢握著受傷的手背,轉身尋找襲擊的方向,隻看到一個頭戴鬥笠的清瘦少年若無其事地安撫著一批棗紅色駿馬,駿馬腳下尚的的作響,鼻子裏發出重重的喘息。莽漢滿臉橫肉擠作一團,衝少年大聲喝道:“少年人,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

“原是與我無關,隻是足下好大的陣仗,在下的馬兒受到了驚嚇。”清尋既不發作也不退縮,隻撫摸著隗烏脖頸的鬃毛,不卑不亢地道。

那莽漢正待發作,卻被背後的青年出言製止:“艾則孜,不要生事。”

“蘇力青……”被叫做艾則孜的莽漢欲待辯解,看到青年微怒的臉色,便將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蘇力青看了眼地上了無生氣的少年,有一絲不忍:“把加帕爾帶回去。”

艾則孜仍然負氣,像提一個破布袋一般把那個瘦骨嶙峋的少年拎回了駝隊,少年腳上的鐐銬在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清尋看著他裸露的小腿上的新舊傷痕,微微蹙眉,商隊的隨行大多年富力壯,怎會出現這樣一個身量還沒有長足的孩子?

蘇力青似是一行人的頭領,服飾考究,氣質儒雅,舉手投足間透漏著與年齡不符的老成持重。他看著艾則孜將加帕爾帶回商隊後隻是對清尋微微頷首以示歉意,待目光掃到隗烏時,臉色突變,略作猶豫之後便抬步向前,對清尋作揖道:“艾則孜不懂禮數,公子莫怪。”

“無妨。”清尋也隻頷首回禮,便要牽了隗烏回去。

“聽公子口音,可是南嘉人?”蘇力青看著眼前身量頎長,眉目舒朗的“少年”,對方身著玄青色窄袖錦袍,袖口銀色絲線繡成的祥雲圖案和黑色雪披上的如意團紋相得益彰,腰間配的一柄卷草紋短劍更顯得她英姿勃發,如果她的身份真如自己所猜測,如此形象倒真擔得上“女中樂毅”之名。

“正是。”清尋見他看到隗烏後的臉色變換,擔心他已認出隗烏,進而聯想到自己的身份,因而隻淡淡回應,想要看看對方是何意圖。

“在下蘇力青,是來自赤瀾的行腳商人,也做過些販賣馬匹的生意,像公子這匹馬一樣膘肥體壯的實在不多見,不知公子是在南嘉哪位馬商之處購得,可否為在下牽個線?”蘇力青的長相雖有些粗獷,但是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彬彬有禮,目光轉到隗烏身上時難掩讚賞之色,看得出是真的愛馬之人。

“先生既是赤瀾人,必然知道赤瀾先祖是在馬背上打下的江山,而我南嘉的馬匹多是從貴國和庚舜購得,先生舍近求遠向南嘉買馬,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清尋心知他想套話,不想多答,便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反問回去。

赤瀾位於炎隋以北,元雪以南,草原遼闊,水草豐美,盛產名馬,赤瀾先祖正是憑借著優質的戰馬和驍勇善戰的士兵才在撫嵊大陸爭得一席之地。反觀地處炎隋以南的南嘉,多山多水,不適宜馬匹生長,用食鹽、茶葉與赤瀾、炎隋、庚舜的馬商互換才組建了為數不多的騎兵。蘇力青想要探尋隗烏的出處,這個借口找的實在站不住腳。

“是在下唐突了。”蘇力青麵色微訕,鍥而不舍地指著不遠處的駝隊道:“我看公子似是長途跋涉,想必已經人困馬乏,我們駝隊還有些幹糧,若不嫌棄,和兄弟們一起將就一下,權當為艾則孜剛剛的無禮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