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然而避也是避不開,她剛一坐下,不遠處兩位狀若高貴的小姐正與那滿場亂竄的西裝男高談闊論。
水紅禮服道:“也不知道高家是以結婚為樂還是怎地,這結了離離了結的,不知道是要消遣大家還是怎地?”
白色紗裙卻說:“人家有這排場有這派頭,要結十次又是怎地,再說了,上次不是才結婚一天就離了麼,這白小姐想必是不甘心,這次要扳回點麵子 罷了,瞧,記者都請了一大堆,等會兒還有記者招待會。”
這時西裝男卻接口道:“我就一直不看好這高柏堯,九年前為著離婚不還鬧出一大堆醜聞麼,也就他假清高,不就會畫幾張圖麼,設計師?無非是沾 他老子的光,我們這種白手起家的人,就頂看不慣這種大少爺。”
吳語一聽提起這出,恨不得立馬消失,可是紀非雲卻找了過來,剛拉著吳語坐下,突然燈光一暗,全場安靜了下來。
執蠟燭的花童在前,白冰穿著一襲純白小禮服,挽著高柏堯的手從二樓款款而下,而在後麵為白冰捧紗的,卻是尤◎
他輕輕地踱步到剛剛吳語蹲下的那個位置,然後他也輕輕地,輕輕地蹲了下去,他非常想知道,她剛剛蹲在那裏痛哭的時候,心裏在想些什麼。
待吳語上樓去,記者已經走了個七七八八,她遍尋不見紀非雲,尤思琪卻迎了上來。
奇怪的是,當年發生那樣的事,吳語卻對尤思琪始終沒有反感,許多年過去,她對她的種種不好已經模糊掉,然而吳語卻清楚記得,大學裏第一個跟 她打招呼的人便是尤思琪,開學那天下了一點小雨,吳語沒有帶傘,一班的人都困在教學樓前,尤思琪是唯一一個帶傘的,她閑閑望了眾人一圈,誰也沒 搭理,單單拉了吳語的手,她說:“嗨,我看你挺順眼的,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現今想起來,思琪一直是那種特立獨行的人,她並不在乎路人甲乙丙丁怎麼想,那麼,當天她任由尤思琪將她帶走,或許是因為,她一直想成為尤思 琪那樣的人,敢愛就敢恨,敢做就敢當。
就像當年她要尤思琪給她一個解釋,思琪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她隻是狠狠甩開了吳語的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精力跟你這種大小姐耗時 間,不錯,消息是我賣給記者的,並且,我將它賣了一個很好的價錢,我是窮人,我需要錢,僅此而已,別拿你高貴的友情來惡心我,這種高貴的東西, 我們窮人玩不起。”
尤思琪一直是嘴硬心軟,其實到後來,吳語已經不再怪她,吳語一直有個怪脾氣,一旦決定愛什麼人,或者與什麼人交朋友,這一世,便不會再變的 。
而如今,尤思琪舉著一杯酒,正站在她的麵前,她比吳語高出一個頭,又是一身黑色,氣勢明顯強過狼狽上樓的吳語,她語氣仍與當年如出一轍,她 瞟一眼吳語淚痕未幹的臉,道:“不要老做讓我瞧不上的事,個把男人而已,你這大小姐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教訓。”
吳語倒一直不愛與她鬥嘴,她說什麼,她永遠乖乖聽著,至於聽沒聽進去,就誰也不清楚了。
她沒有答尤思琪的話,卻仍是站在她對麵與她兩兩相望,後來她也多多少少關注過尤思琪的動向,聽說她畢業後就自主創業,聽說在成功與失敗之間 起起落落,聽說她孑然一身仍然性格孤僻,可是吳語從未曾想到,再次見麵,她竟然是和白冰站在一個陣線上。
尤思琪被吳語定定的眼神盯得發慌,她以手背掩嘴咳嗽一聲,放下酒杯去了白冰那邊,白冰正四處張望,想是在找高柏堯。
吳語見天色已晚,不打算再等紀非雲,她穿過眾人,悄然向門外走去,而到得門外的那一刻,又忽然回想起過去來,這場景是多麼相似,九年前的某 個午後,她也是這般狼狽地逃離高柏堯的婚禮現場,所以近些年來,她幾乎不敢參加任何酒會,她強迫性地要將某段記憶封塵,不去觸碰永不憶及,然而 此刻,像是有人要故意要逼她去麵對這所有的一切。
吳語在門口發呆,快入冬的北京,寒意襲人,她隻穿了件小西裝,然而此刻也並不覺冷,很多時候,她的各種神經與觸覺會突然變遲鈍,不覺痛不覺 冷不覺餓,她就這麼木然站在門口,相似的絕望感又一齊湧了上來。
幸好,幸好一件西裝突然披到了她的肩上,再然後是一個溫熱的懷抱,她想也未想就知道是紀非雲,他將她急急地往懷裏塞,語氣裏有些許責備:“ 沒事幹嘛亂跑呢,你曉不曉得這別墅上下都被我翻了一遍,你能不能靠點譜?你不愛我都沒關係,能不能先學學如何愛你自己?”
吳語沒有答他的話,卻任他將自己揉在懷裏,她在想,為什麼他總能在自己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出現呢,要巧不巧分毫不差,如果他再晚來幾分鍾,自 己會不會又崩潰至想結束一切呢?
紀非雲此刻才發現,原來這懷中人竟是這樣的瘦,抱在懷裏如此輕飄飄,像隨時都會消逝一般,他又加大了力道抱她,他是多麼想將所有的溫暖都傳 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