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非雲是徹底地被吳語嚇到,但紀非雲畢竟是紀非雲,他並不急著去答吳語的話,而是靜靜走到吳語旁邊,蹲在她麵前問:“那麼你是願意給我 這個榮幸”
他當然知道吳語這樣做定然是有其他企圖,可是那又怎樣,至少此刻,她對著他笑,無論真情還是假意,他都願意為了這個笑容去做一切事情。
“應該是說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做你的女朋友,我的情況我們家的情況,就算我不明明白白告訴你,你怕也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你不要介懷才 是。”吳語言語間客氣,可是紀非雲卻聽得出來她的意思,她並未指望高攀紀家。
這件事情於紀非雲而言太過突然,說不清該狂喜還是該憂慮,狂喜自然是為著吳語給了他機會,而憂慮,則是這個機會怕是不得已而與之。
而眼前他並不想考慮太多,他的思想與身體一致作出了一個決定,他緩緩走向吳語,每踏出一步,心情便沉重一分,即便不明白吳語是何用意,他也 願意牽住她冰涼的手,至少此刻,他能給予她的溫暖隻有這麼多,他坐在床沿輕聲地說:“或許你聽來很假,可是我現在很想讓你知道,我一直把愛上你 這件事,當做我最大的光榮。”
吳語不置可否,她隻是看著他,那麼直直地看著他,像是相信又像是不相信,過了許久,她終於開了口,她說:“紀先生,謝謝你。”
紀非雲卻笑道:“不,小語,我從來沒有資格讓你說謝謝。”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這麼用力,無非是想印證,此刻的吳語是真實的,他簡直害怕 這是夢境,一醒來,吳語仍是冷冰冰。
吳語也附和著笑了一下,是的,她又在做一件卑鄙的事情,利用別人善意的喜歡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改掉這個壞脾氣,還是不敢獨自麵對殘忍,總是急急地拉一個人下水,又或者,到了自己完全無法麵對的地步,幹脆就準備閉 眼長眠一了百了。
或許是想事情想太多,又或許真的是身體已經達到極限,吳語掙脫紀非雲拉著的手,仍是輕笑著說:“我累了,先休息,你等下也早點回去吧。”
吳語隻要稍稍言語溫和,紀非雲便如受了莫大恩惠,他戀戀地看她一眼,終於無聲地離開。
對他而言,這是意義重大的一天,在這一天裏,他終於邁開了他下半生的第一步。
他的下半生若是沒了吳語,該是怎樣的難熬?
現在紀非雲來接吳語就變成了理直氣壯的一件事,他昨天晚上並沒有睡好,有太多的問題要思考,有太多的未來要去安排,今天要去什麼地方晚餐明 天要去看什麼電影甚至周末要去哪玩年假要去什麼地方旅遊,他急於要給吳語一個明朗的未來。
而吳語自從昨天說了那番話,今天態度也並未見好轉,她仍是悶不吭聲地上了車,一上車就拿出一本英文雜誌,邊喝紀非雲遞過來的牛奶邊低頭翻書 。
到了公司她下車時才回過頭輕聲問他:“我今天的表現不大像女朋友吧?”
隻這一句,紀非雲覺得這些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因為畢竟說明了她有在學習如何與他相處。
於是心情便無比明朗了起來,他看著吳語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的負罪感便又輕了一層。
與往常一樣,吳語一進公司仍然被裴佩圍堵,她天生有這樣好精力,一進來就扔下一堆資料:“吳小姐,這是陳總讓我給你的參考資料,你可以作參 考,另外,白小姐約了下周日在東區別墅碰概念方案,如果你這邊來不及的話我可以先推一推。”
奇怪的是,吳語今天一抬頭就給了她一個笑容,並且言語間也十分溫和,她隻是輕聲問了一些方案實施方麵的問題就讓小裴出去了。
吳語定了定神,為自己泡了一杯花茶,她要以最快的速度令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點,她要在高柏堯麵前挺直了脊背,她要他認為她是快樂的硬朗的, 她要令他放心。
所以她每一分鍾都在練習,都在強迫自己進入角色,吳語不無慶幸地想,幸好當年學過越劇,總算有點表演的底子,總不至於演砸了。
打開電腦,她開始認認真真做方案,不知為何,對那幢別墅,她有特殊感情,就算現今知曉了他的用途——婚房,而這個用途會令自己萬分傷心,她 仍然願意花盡心思來妝點它。
吳語換掉了之前的中式家具,選用了奢華感較重的新古典,又綴以水晶材質的家居飾品,而當設計主臥時,她不自主地想到,高柏堯與白冰相擁而眠 之處,雖然心痛,她仍然一點一點將配飾添進去,雕花大床,淺紫真絲床品,酒器,燭台,她竭盡自己所能要為他們製造一個浪漫的婚房。
他要結婚了,新娘從來不曾是她,而吳語突然想把這個婚房作為給高柏堯的禮物。
九年了,九年來她不看國內的報紙,不聽國內的廣播,甚至連業界的知名雜誌也從不看國內的,她小心翼翼地避著高柏堯,避著高家,甚至為了減輕 高家的負罪感,她無聲地接受高家給予的一切恩惠,錢,工作,以及一切的一切,她隻是想讓高柏堯過得安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