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辛大最近完成的一個短篇,主人公同鄭薇是一個宿舍的。
回憶如風幹的果實(1)
愛人間戰爭的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彼此太了解對方的弱點和死穴。
記得大學的時候,某次跟舍友姐妹火鍋聚會,大家喝得東倒西歪之即,黎維娟突發奇想地發表過一番“精辟妙論”。
她說,“挑男人就像到商場買水果,你得看準了,慢慢選。有的男人像榴蓮,聞著奇臭無比,可吃進嘴偏有人覺得香噴噴的;有的男人像香蕉,外表黃得很,內心雪白雪白的;有的像石榴,你不剝開他,就不知道原來他藏著那麼多心眼……最好的男人就像貨架上最貴的水果,誰都知道好吃,但你得看看有沒有吃到嘴的運氣和本事。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誰也不是什麼王公貴族的後代,在這場‘挑水果’的博弈裏,關鍵就是眼要準,手要快,心要狠,用最合理的價錢辦最好的事。你也別盯著那最貴的,咱買不起,等到打折的時候都臭了;也別貪小便宜省錢買那廉價的,吃了一口你吐都來不及,正確的選擇是廣泛地進行市場調查,了解行情,該出手時就出手,用盡自己每一分錢,盡可能買到最值得的東西……”
話一出口,大家哄笑一片,連稱“至理名言”。是啊,男人是水果,那女人是什麼?黎維娟又說,“女人如果也是水果,那就都是荔枝,‘一騎紅塵妃子笑’,它新鮮不了多少天,所以,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用有限的青春去等一個男人未知的前程。等不起的,到頭來爛在筐裏的還是自己。”
她滔滔不絕,猶如智者先知,其實當年也不過是花季女孩,明知青春有限,但是總覺得離用完的那天還遠,懵懵懂懂,遇到夢中的少年,擁在懷裏的時候滿心喜悅,哪裏還顧得上深究他又是水果裏的哪一種?
那時,她讀書的時候還清貧,所以,從學生會裏攬得勤工儉學的活計。每天清晨五點半,天還沒亮就拿著掃帚在校園裏掃地,每月掙得生活費150元。
她喜歡這份差事。那時,茅以升塑像園那一片都是她的責任區,修葺得整齊漂亮的小園林裏,除了落葉沒多少別的東西,沒有多少人像她起得那麼早,她在隻有她一個人的花園裏哼著歌,將落葉攏作一堆,空氣中充滿露水的味道,時不時地,她的動作還會驚動棲息在枝丫上的不知名的小鳥。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清晨花園裏多了另一個人。學校申請勤工儉學的學生太多,而這些象征性的清閑工作卻是有限的。黎維娟在學生會抗議未果,所以,她的責任田隻得分作兩半,每個月到手的補貼也成了75元。
為此,她有足夠的理由討厭這個新來的入侵者――他到的總不如她早,他穿著價值不菲的球鞋來做這掃地的工作,他總是悶聲不吭,仿佛身邊的她隻不過是枝頭一掠而過的小鳥。
黎維娟在他們的責任田中軸做了個標識,以此為界,山南水北,各占一邊,大家各自完成各自領域裏的工作。
因她總比他早到,偶爾會惡作劇地將自己這邊的樹葉統統掃往他的那頭,起初他無所謂,可做得過分了,他便拄著掃帚在界線的另一邊冷冷地朝她看。黎維娟並不害怕,瞪著眼睛回望。那一天,太陽出來得比以往更早,透過樹葉的間隙,陽光在少年的發梢灑下一片碎金顏色;清晨的風中,他幹淨而瘦削的麵容如同葉尖露珠一樣清洌。黎維娟“瞪”了他很久,自己都沒察覺那目光漸漸變得像腳下的落葉,綿軟而柔和。
後來的日子,那條分工的界線慢慢模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徹底地不存在,他來得太晚的時候,她掃完了自己的,便在他的那一邊慢騰騰地揮舞掃帚驅趕落葉,等待他的到來。終於有一天,葉間藏匿的鳥兒見證了這無人的角落裏最甜美的一瞬,從此,這個地方不再是她一個人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