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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本來多聚散

我的童年終止於十二歲生日那天。

父親開車帶我去餐廳吃飯,母親已經在那裏訂了位子等我們。途中一輛悍馬與父親的奔馳相撞,父親的車失控地衝到了高速公路的護欄上,巨大的衝擊力要了他的命。而我因為被他死死護在懷裏隻是輕微骨折以及一些皮外傷。

從那以後我再不穿一切紅色的衣服,因為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從父親顱腔裏迸濺出來的鮮血,那種恐怖的猩紅色,粘稠的鐵腥味,成了我永生的夢魘。

而母親莫名其妙地不見了。留給我一座空房子,還有不少錢。幸好方嬸還在。我還有從小照顧我的方嬸。

仿佛是拔節生長的翠竹突然被硬生生地折斷了莖葉,即使僥幸逃過一死,卻也隻能在已然殘破的軀體上旁逸斜出幾支新葉,再也無法自在招搖在雨露陽光裏。

原本以為已經被神拋棄的我忽然覺得上天還是垂憐我的,他把莊子蔚送到了我身邊。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有些燥熱的下午,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我麵前,他是一個長相異常俊逸的男人,有著深邃的麵龐輪廓,希臘式的高鼻子,薄唇如刀。不同於父親深褐色的眸子,他的眼眸是那種純粹的墨色,非常黑,如同一個漩渦流轉的黑洞,吸住了我的視線。

我曾見過他,在父親的相冊裏。他叫莊子蔚,是我父親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叔。

他決定領養我。於是我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跟著他離開了這個A市,來到了S市。

剛進他住的房子時我嚇了一跳。房子很大,極簡主義的裝飾,灰色的金屬家具泛著生硬的冷光,猶如一座森然的墓塋。

莊子蔚將我的行李隨手放在地上,交疊著一雙長腿,坐在沙發上。窗外地陽光斜斜地打在他的側臉上,半明半暗。我不安地站在他麵前,雙手背在身後,不安地絞著衣服。他的眼神太過鋒利,讓人心驚。被他打量時總教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你很怕我?”

“沒有”。我抬起頭,努力看著他的眼睛,但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一聲嗤笑。“莊慕瀾,這個名字我不喜歡。改了罷,就叫莊陌吧,陌生人的陌。”

我的父親叫莊子蕂,母親姓秦,但明一個瀾字,所以我名字的寓意顯而易見。

“為什麼一定要改名,那是爸爸起的……”我的聲音低了下去。

“慕瀾?”他怪聲怪氣地念了一遍,“你倒是告訴我你的好媽媽現在人在哪兒?嗯?人在哪兒?”

爸爸死了,媽媽不見了,我模模糊糊聽方嬸說她跟別人跑了。

我無言以對,又低下了頭。莊陌,莊陌,從此以後我就是莊陌了,那個無憂無慮的莊慕瀾已經死了。

“好。”我輕輕應了一聲。

莊子蔚似乎有些驚詫地看了我一眼。“你接受能力倒是挺強。心裏不委屈?”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我想起了臨行前,方嬸含了一眶的眼淚,千叮嚀萬囑咐我凡事一定要忍耐,叔叔家不比自己家的情景。

聽到我這話,他竟“啪啪”鼓起掌來,“很好。你很識時務。從今往後你就和我一起生活了。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我今天提前告訴你,一,我樓上的實驗室你不可以進去。二,無論做什麼盡量保持安靜,我討厭噪音。三,要聽話。聽清楚了嗎?”

“知道了,叔叔。”我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莊子蔚很快通過關係將我□了市一中初一的實驗班。

可能因為落下的課程比較多,我的成績掉得厲害,處於班上的下遊。又因為我是插班生,班裏早就形成了各色小圈子,很難融合進去。無形之間,我被置於了班集體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