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山之路(一)
天空的顏色很陰沉,是那種讓人看了會心生壓抑的暗黃色。芳極國的冬天很冷,現在又正值隆冬季節,飄飄灑灑的白雪大片大片從空中落下,地麵被覆蓋了厚厚一層,一眼望去全是望不到盡頭的白色。
衣著單薄的黑發女孩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裏,一邊把凍的通紅的雙手放在嘴邊呼氣,但是熱氣一從嘴邊呼出馬上就變成白茫茫的霧氣,雙手根本感覺不到一點溫暖。頭上也墜滿了天空飄落的積雪,最先落在頭頂的積雪已開始融化,小滴的水珠順著發絲流到頸項,冷得女孩直打哆嗦。
女孩手腕間掛著一隻空的提籃。那是她用來裝草藥的籃子,可是這深厚的積雪之下別說藥草,就連一根雜草都沒有了。夏天的時候,饑餓的人們早就把可以吃的草挖光了,不能吃的草也在開始下雪的時候被人們挖去取暖了。這一片空曠的土地上,除了積雪什麼都沒有。
女孩叫錦繡,為了給生病的雨大叔找些草藥,她一個人離開所住的裏來到雪地裏搜尋草藥。
“該怎麼辦呢?弟弟的阿爹病的那麼重,我什麼藥都沒有帶回去,阿娘和弟弟肯定會很失望。”錦繡雙手交叉著摩挲自己的雙臂,希望這樣能緩和一下僵硬身體的冰冷,“真是沒辦法,蓬山的蓬山公啊,希望您快點找出芳極國的王,快點結束芳極國的寒冬。”
——阿爹,繡兒還是學藝不精啊,要不然也不會治不了雨大叔的病。錦繡停下腳步抬頭望著迷蒙的天空,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額頭、眼睫毛、鼻子和臉頰上,帶給她一陣一陣的透心涼。——阿爹,要是你還在,咱們這肯定不會死這麼多人。
走了好久,錦繡拖著僵硬的身體終於回到了裏。裏是人們冬天住的地方,因為冬天無法工作,人們就會聚在裏裏生活、聊天、取暖以渡過寒冬。聽老人們說,三四十年前裏可溫暖了,裏麵儲有過冬的食物和木炭。錦繡不知道那時裏裏是否真儲存著吃不完的食物和用不盡的木炭,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沒出生,她隻知道現在的裏完全不能抵擋外麵的風雪,裏和外麵一樣寒冷。
“姐姐,你回來了嗎?”錦繡正在四麵透風的房間內換被積雪打濕的衣服,外麵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使勁搓了搓還沒有回暖的手,錦繡快速穿好了不能保暖的單衣,打開門,對著來人笑了笑:“元夏,你來了。”元夏姓茶,是小錦繡三歲的同母異父的弟弟。
“姐姐,找到能治阿爹病的藥草了嗎?阿爹……阿爹剛剛又吐血了。”元夏望著錦繡的雙眼充滿了企盼,好似把錦繡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草。
錦繡搖了搖頭,抱歉地看著麵露失望的元夏:“對不起……我不敢走太遠。”
元夏強忍著淚水安慰錦繡:“我知道,我知道,走的太遠會遇見妖魔。”元夏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對錦繡道,“姐姐,我好恨那個弑位篡權的月溪,如果他不殺了先王,我們也不會過得這麼苦,吃的沒有,喝的沒有,無數人生病死亡,還要時時麵對那些想用我們填飽肚子的妖魔。”
裏宰(大概相當於村長)曾經告訴過錦繡,先王的法令太殘暴,人們犯一點點小錯就會被處死,弄得民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愛惜民眾的惠州州侯月溪大人不忍民眾受苦,糾集了芳極國除青州(某落設定的芳國的首都州)外的其它八州州侯起義,聯合國府的部分官員殺死了先王和他的麒麟。那時的月溪大人獲得了所有民眾的敬仰和佩服,他在民間的聲望無人能及,但是在先王死後的第四年,蓬山傳出消息說舍身木上沒有芳國的麒麟卵果,人們沉默了。
在之後的幾年,人們漸漸忘記是月溪大人把他們從殘暴的先王手裏解救出來的,他們覺得舍身木上沒有芳極國的麒麟卵果都是因為月溪大人殺了先王和麒麟,所以天在怪罪芳極國,大家把所有的錯和罪都推到了月溪大人頭上。先王死後的第十五年,在大多數芳國人都叫囂著要殺掉得罪上天的月溪大人時蓬山的舍身木上終於結出了芳極國的麒麟卵果,但是直到現在,先王已死去四十二年的現在,蓬山公仍舊沒有找到芳的新王。
民眾對月溪大人的恨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月溪大人作為假王頒布的法令在民間不能實施,漸漸的,芳極國越來越落魄,人們過得越來越苦,天災、人禍不斷發生,甚至現在的芳極國差不多已經成了妖魔的領地。
其實,錦繡對月溪大人沒有恨,相反,她很佩服月溪大人。正如阿爹教她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月溪大人做了他能做的所有。明知沒有天命定的王在的國土會變得如何,明知有可能會背負民眾的怨恨,他仍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起義殺死殘暴的王,月溪大人是個真正為民著想的好官。
錦繡思索間,元夏還在繼續仇恨地抱怨:“月溪殺了先王又怎麼樣呢?他永遠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假王,等新王登基肯定會要他一死以平民怨。我覺得那樣死太便宜他了,應該把他扔給妖魔讓妖魔把他撕碎再吃掉。”
錦繡愕然看著元夏,這個一向善良的弟弟居然說出了如此惡毒的話。“元夏,別用仇恨掩埋你的善良。你知道,月溪大人根本沒有做錯,如果沒有他,可能根本沒有你我的出生。”錦繡的父母是山客,如果不是月溪大人不準大家傷害異世界的來客,她的父母說不定一出現就被害怕蝕的民眾亂棍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