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
“別人在找,誰有心情!”
“可我忽然覺得你動人得很……”
這粘纏女人怎麼推得掉,男人如虎狼,女人瞬間潮濕的眼瞄向屏幕,輕呼:“她在哭!”
女孩子之前的哭不是沒看到。女人隻是賭,賭這男人對女孩子的在意。險勝。一個哭就使他離了她的身,認真地凝著屏幕。池門城走後,一時之間沒見昭月什麼動靜,誰料這會兒房裏無人,她哭得肆無忌憚,不用手遮不用被覆,正正對著攝像頭,就那麼側臥著,哭得無聲無息,但是眼淚流不停。
老板娘明白,這是女孩子的哭法,揪著心裏的委屈不放,一壁自憐一壁哭,愈哭愈傷心。她們早已不這樣哭,但是明白,那是不外露的人真的傷心到極處的哭法,為情傷心的哭法。
男人女人俱不語。女人隻歎惋,身在福中卻不知,就是這樣。而男人看了片刻,忽自言自語似地問:“她對他動心了?”
當然。他看得出來,女人會對男人鬧脾氣恰是有感情,沒脾氣,那是一份情分都沒有的;至於背地裏哭,那便不止是動了情,是愛。依舊盯著屏幕,眼裏已沒有一絲溫度。“你做了什麼,僅僅是學著佩蓉說一些蠢話?”
“我會去解釋。她對我或池門城有誤會。”
男人眯了眸子輕笑:“如果這樣,就不要解釋了。不要多此一舉。”那看過來的眼神,老板娘明白,解釋不得,但至少可以對他還以厭惡之色。“把那東西撤了。怎麼可以在她房裏裝這個!”
男人不為所動,凝著她,冷冷應:“提醒她換衣服注意。”這樣說,他不會撤。男人爾後緩緩笑:“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看?我要看看,你對我有多忠貞。”老板娘猛然推開男人伸過來的手,顧自走出。而章一仍舊坐著,麵前屏幕裏,昭月已起身,從床頭掏出一本精致相簿。看什麼想什麼都不得而知。
昭月看著的,是池門城寄來的那本老相冊。裏頭有一個十七歲少女,十七歲陳昭月的模樣,是二十三歲陳昭月的生母。明眸皓齒,燙卷後的馬尾發,白襯衫藍裙子,明媚地微笑,幹淨得一塵不染。昭月噌地跳下床,相冊貼胸抱著,圍著房間轉,順手拈起一隻木相框,裏頭是她在池家大宅榕樹下秋千上的照,秦朗暗中拍的,想想也知是誰的主意,隻是著實好看,秦朗送來她便收著。將相框放倒擱在桌上。又按住一隻舊木小箱,挪到相框邊上。那裏頭有徠卡和祿來。
章一盯住屏幕,不動。曼殊當年不曾這麼為情傷懷過,當年她與仲鶴相愛,你儂我儂,從不擔心第三人插足。曼殊是曼殊,世上沒有第二個。但是這麼倔強驕傲的陳昭月,何嚐沒有曼殊的影子。曼殊如安在,也會長到二十三,然後今年四十一。曼殊如安在,也會是這樣動人。
早上的第一麵並不美好,女孩子的眉明顯地經過描畫,臉上也是膩膩的一層,雖不至於誇張如藝妓,卻也如要登台表演的幼稚女學生,足顯她技法拙劣。這不是曼殊的女兒應有的,不是老板娘在一樓咖啡吧牆上貼的照片上的麵孔。所以,即使二十三年裏從來陌生,憑著對曼殊的熟悉,男人淡淡看一眼老板娘,要她幫女孩子重新畫眉,一如對她熟悉了二十三的伯父,甚至父親。當然最後是什麼都洗掉了,外漆剝落,現出最鮮嫩的裏,額角眉梢猶掛有水珠,如清晨的露,潔淨如初。老板娘說是想幫著化個妝好鄭重迎接他。到底是哪個女人的主意男人懶怠計較,最終滿意就好,滿意那是他想象中的麵容。
看得出,女孩子再收拾東西,剛搬來剛擺設好的東西,又要收拾。男人唇角緩緩揚起。她會跟著他走,回方城,那兒有她父母的痕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