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3)

喬木不可休  作者:幽己

序 終於這樣決定

夜,正慢慢拉開帷幕。

房子裏沒開燈。客廳落地窗上乳白色的簾子被束緊,挨著牆壁,垂直落下。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有一些淡藍的輝光,這暗暗的光線下一切東西都像被蒙上一層抹不盡的滄涼,像悲劇電影的收尾畫麵一樣。電視機邊上的花瓶空空的,應該很長時間沒有鮮花光臨它。一切物體都靜止不動的,宛如畫家手誤刻成的死敗的毫無生氣的雕塑一樣。

這兒的空氣好像也靜止不動。

對比下,喬筱木微微顫唞的肩膀顯得十分突兀。

她蜷縮在這小房子客廳的沙發上,鞋子被隨意甩在地板上。她緊緊抱著靠墊,淚水如泛濫的洪水一樣滾滾流下,染濕了袖子。

有些永遠也預料不到會發生的事情結果卻發生了,譬如今日林淵打她之事,這是她這輩子想都沒有想過的。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甩過她耳光,可最不可能打她的林淵卻破了例。那一響亮的耳光幾乎要打碎她的心,她一直以來強裝的無所謂還是爆發出來,隨著無聲的眼淚從內心流淌出來。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還是滾燙燒疼的。她想自己會一輩子記住這個日子:三月十一號。

越想越委屈,她啜泣不止,壓抑的哭聲在喉嚨裏翻滾。她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這麼狼狽。她有多愛林淵,此刻就有多氣林淵。

林淵是他丈夫,是她愛的人。可是,從來不舍得動她一根汗毛的林淵卻在今天林母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掌摑她。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對誰說。

這天上午,她的婆婆林母又一次給她臉色看。

她對那個刻薄的婆婆一直都是彬彬有禮有理也讓三分的,可是那天林母說到了她死去的父親,還指桑罵槐,冷語中加諷刺。她受不了林母對已去之人的菲薄,便同林母爭執了幾句。林母當時就摔杯子撂狠話,一句比一句帶針夾刺,不留任何餘地地戳痛她的心。

尤其是林母總提到孩子,那個沒有緣分與這個世界產生交集的孩子。她的孩子!

大約半年前她肚子裏的寶寶被診斷出有很嚴重的腦部疾病,醫生說不宜生下,就算能萬幸地生下來,孩子的存活率也是很低很低的,將來的一生也許就得呆在醫院裏。最後她不得不引產掉五個多月的寶寶。筱木心裏已經痛苦萬分了,雪上加霜的是:醫生還說她以後受孕情況較小。

在這半年裏她一直生活在痛苦的陰影中。

林母總是說起,一次又一次,換著法子讓她受刺激。

於是她也說了兩句不太尊敬林母的話,恰好被林淵聽到。林母見林淵回來,就把剛才的爭執全部推到她身上,還很有演技地留下兩行淚水。林淵當時二話沒說,就給了她一耳光。

這是結婚以來,林淵第一次打她!

林淵對她連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但是,這次卻打了她!

她一氣之下,奪門而出。她以為林淵會追過來,可是跑了很久,身後一個影子都沒有,心倏然掉入冰涼的深淵穀底。抬頭看著眼前,馬路上飛馳的車輛,匆匆而過的行人,路邊高大的梧桐,亮得刺眼的路燈,一切都是那樣照舊。低頭的時候,她仿佛聽到自己眼淚滴落在鋪滿灰塵的柏油馬路上發出的細微無力的聲音。

不知道要去哪裏,最後想起自己的這套小房子,這個她婚前居住的小房子裏。

忘了時間。夜幕一點一點侵襲她,令她疲憊得沒有力氣繼續哭下去。她隻是抱著靠枕發傻。從來沒有這麼迷茫過,對未來生活的一種厭倦,對努力卻沒有收獲的傷懷,對曾經美好通話般的期待的破碎,都在她心裏翻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