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有花,一生無事。
7、
在大理待了半個月,花無事算算還有十來天假期,便問王子微要不要去束河麗江轉一圈。王子微愣了下,說我還以為你會想回我老家看看呢,花無事說什麼呀那哪成?你沒聽過越窮越古板?聽你說你家那樣我就覺得自己得是個被燒死的狐狸精。王子微覺得有點受傷,正欲反駁之際,花無事補了一句,起碼也得在長江裏浸豬籠。
王子微方寸一抽,心想還真是。浸豬籠至今仍屬於他家七裏八鄉的傳統娛樂項目,觀眾老少皆宜,還富有教育意義。當然,是淹不死人的那種淹法,最多讓你沒法做人。
所以他們到底還是去了束河麗江。
在束河住得很開心,麗江的熱鬧也很好看。外界的繁華如何能擾了內心的快樂,戀愛中的人們總是格外寬容。
沒有誰再提出去見王子微父母,花無事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當然他也經常會在睡前鬧王子微幾句,例如回到北京後他最常鬧的男扮女裝之計。
“我扮成個姑娘家騙你爸媽是你媳婦兒,可好?”
“便說我們家裏風俗非得入贅不可。或者假裝你調任國外,你們漢人怎麼說的來著,先斬後奏?”
王子微笑罵,“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過年就三十啦,美死了還能成精?”
花無事不以為然,沒半分羞惱之色,“有人是天生天養的木蘭紅妝,自也有人命裏富貴男生女相,我說子微哥哥啊,你想這麼氣我是不成的喲。”
自從那次說了還珠格格的笑話以來,花無事便叫他哥哥叫上癮。
花無事的心情其實很好猜,高興的時候叫王大翻譯,逗他的時候叫子微哥哥,認真的時候會連名帶姓地叫王子微。仿佛會不好意思似的,從不叫他名字。
就算是王子微這種清高書生,房事時偶爾還會失態地喚兩聲“無事”,花無事卻極有分寸,從不親昵太過。
像是生怕他有丁點難堪。
王子微咬牙,不知心下作何感想。
真的,有那麼多時候,人腦子跟心的感覺那麼不搭尬。他真盼有杆秤,量出對花無事心意有幾分,然後便能去見父母快快結婚,在法律的鍘刀下簽字,最終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在身邊拴住了一個人。從此孤獨不再、寂寞不再,生病的時候有人遞杯開水,吃飯的時候有人說個笑話。
他再不想一個人,不想讓花無事,一個人。
花無事一個人吃不下飯,花無事一個人過不了日子,花無事快三十了還跟表哥一起租房子他迷迷糊糊地想著想著,就這麼笑著睡著了。花無事翻個身,替他掖好被子,心中甜甜蜜蜜酸酸楚楚,幾番心事轉回來後竟仍是就這麼湊合著過下去吧,就當偷來的福氣,混一天是一天。
在察覺自己占著初戀兼正房的位置卻有了小三的心境之後,花無事忽然笑了起來
娘啊——你一生無事的花兒已經給人折下來啦。
他也有了千回百轉的心思,有了放不下的情郎。一夜的甘芳甜如蜜,天明逃不了一番苦。
白塔裏的崇聖公和白娘娘啊,你們可鎮得住花無事的心魔喲?
幸福的日子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日子才各有各的不幸。由於王子微和花無事都是在三十歲的路上晃蕩的中年無趣老男人,所以他們的幸福生活也是相當平庸的,除了偶爾到解遠均家支個腿打打麻將然後給解苗苗贏得險些連褲子都留下來,就沒有更大的波折了。
你說作者寫這麼些平淡日子給誰看?
感情本就是如人飲水,寫手若是有能耐,當如月老發每人一杯水。
扯遠了,此處省略四個月王子微小兩口同居生活。
轉眼到年終,陰曆十二月二十六,怎麼拖,王子微也該回家過年了。他是翻譯不是總理,二十七才回去已然過分日理萬機。第二天早上的飛機,王子微出差慣了,也不用費什麼心思收拾行李,隻簡單地撿了幾件花無事愛穿的羊絨衫丟進箱子便罷。花無事看得奇怪,連連亂叫,“誒誒,你不會想帶我去浸豬籠吧大冬天怪冷的我停水你們長江兩岸都沒暖氣你以為你大理啊泡幾個小時水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