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走了回來,蹲在連遠山身邊,解下掌上繃帶,再用匕首切破掌緣,“也隻有這樣了。”
連遠山看他雪白的手掌遞到嘴邊,卻側過臉去,頹然地閉了眼,“你若真要絕情,我不用你救。”忽然悲從中來,聲音竟頭一次有些哽住了,“被猿駝子毒死,總好過孑然一生肝腸寸斷。”
萬秋離一怒,“世叔,掰開他的嘴!”舉著手掌,看血緩緩滴進連遠山口中,“現在想死?那也太便宜了。”
連遠山直直地看著他,耿著脖子不肯咽下去。
萬秋離歎了口氣,狠狠按住他口鼻硬逼。
連遠山仍舊不動,寧可憋死,惟願換萬秋離現出一絲心軟,便可以抱緊了再不放開。
萬秋離別無他法,半晌鬆了勁,歎口氣道,“你們先去,我再說兩句話。”
蘇曉不忍,歎了口氣,隋清識趣地拉他走開。
萬秋離緩緩移過去挨著連遠山並排坐下,“其實,你我都知道,我們中間橫了太多過不去的東西。我有很多次想放棄,但終於還是忍到了這個時候,連遠山,你不要再讓我為難。你知道,隻有情是不夠的,我恨你背叛我,害死你爹也是事實,單這兩件事橫在心裏就說不過去。”說著又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串銀鈴來,又從口袋裏捏出一段香,認了認單捏著一隻鈴鐺舉在連遠山麵前,啪地捏開機括,銀鈴綻成兩半,中心有個不及芝麻大小的絳紅色小蟲微微蠕動,被萬秋離拈著的香一燎,嘶地化作一縷香煙。連遠山沒來由地心中一空,涼絲絲地像被抽了什麼出去。“我生平唯一一次遊蕩江湖,有了親人、朋友,雖然一個跟我說‘真論起事來,兄弟可算得了什麼呢’;一個是牆頭草,讓東方旬轉告你中了相思蠱——”萬秋離慘淡一笑,卻又有些豁然,“一定是猿駝子教你子母蠱的事?可惜不是,這是我特別準備給你的蠱,可連毒醫雙絕都認錯了。你看,你真的被我騙了。”說著又笑了笑,抬起連遠山的下頜,“現在蠱母死了,你不必再跟著我”說著從掌緣吸了血,對著連遠山的嘴哺了下去。
連遠山既想哭又想笑,感覺熟悉溫軟的舌頭把一絲腥甜的味道直送到嗓子眼裏,又戀戀不舍地親了親,才慢慢離開。他聽到萬秋離說,你必須活著。想拉住他,但拖得太久,猿駝子的毒起了效果,四肢僵直,眼前似霧似幻,隻似乎從袖筒裏遞出一管笛子,上麵刻著四個字,不離不棄,也不知萬秋離接了沒有,卻終於昏死過去。
第二十章
等連遠山清醒過來,第一個看到的是個小沙彌,第二個是千乘道子。“小兄弟,你醒了。”
連遠山坐起來看了一圈,大家都有點狼狽,胡子上衣服上沾了炮灰,人卻沒見得少。“東方門主呢?”
“盟主?你等著,我幫你找他過來。”
東方旬見到連遠山,愉快地笑了笑,“你醒了。”
“你現在是盟主了。”
“是。”
“萬秋離一個人走了。”
“哦?”東方旬一笑,“可惜,最後還是沒有搶到鸞犀。”說著拍了拍連遠山的肩,“不過那也算了,反正現在的結果是一樣的。他答應了不再插手江湖事。隻是想不到,天下第一奇毒竟然在人眼睛裏。”
連遠山淡淡地道,“他本來從未插手江湖事,是我們硬引著他出來,又逼他走。”定定看著東方旬,“阿旬,你在漢陽告訴我,父親已然無礙,但我一直沒能回去看他怎樣了。”
東方旬笑道,“你放心,連老伯天生異秉,心偏在中間,我那一劍刺的偏了,隻為嚇住萬秋離,老伯同我情同父子,我怎麼會真傷他性命。”
連遠山微微一笑,“情同父子,那就好了,以後還請你代我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