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段(1 / 2)

己幾乎什麼也不能做,但是他輕聲承諾,“我會救你。”

燕憶楓低微的聲音,幾不能辨,“聽,風鈴聲。”

湛淇側耳聽聽,什麼也沒有聽見,“別說話了,你會咬傷舌頭。”頓一頓,“如果你的小侍從來了就好了,我還能讓他去替我抓藥。”再試試燕憶楓的額頭,把濕巾子搭在他腦門上,那隻勺子塞進嘴裏,騰開手來,在衣兜裏翻找,拿出幾個小瓶放在一邊,自言自語地,“倉促出來,現在隻有點急救的成藥,還不知是否對症。我可不想在集子裏再添一個罪證……與其對付這種要死三天才能死掉的毒藥,我還不如去補一百個窟窿。”一邊抱怨一邊把淺紫色的粉末倒進冷水裏,拿手指頭攪攪,就著那個勺子撬出來的縫縫給他灌下去,“一邊要退熱解毒,一邊又傷不起元氣,罷了罷了,你可是說過不會死的……不會被毒死,也應該不會被藥死吧……”

燕憶楓沒有回答他,依舊凝視著遠方,湛淇把沾了水的巾子蓋在他的眼睛上,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箭筒,在後麵取出一根袖箭,想了想,照著燕憶楓的虎口就戳下去。

他聽見燕憶楓微微地哼了一聲,按在地麵上的那隻手鬆開了,仰著的頭垂下去,那隻勺子掉在地上,血一滴一滴地從下頜滴下來,在他的藍衣上綻出深紫的色澤。

他的眼睛依舊半睜著,瞳子已經縮成針尖大小,眼角還有血跡未幹。湛淇探一探他的氣息,顫唞地按住他的腕脈,他還活著,隻是氣息奄奄。

湛淇抱著燕憶楓站起來,因為長久的跪蹲而略覺眩暈,他立穩腳步,將燕憶楓抱出屋,替他更衣擦身,安置在鄰屋的一張軟榻上,再用井水浸濕了布巾,蓋在那個年輕人的眼睛上。

他隻能做這些……讓命運來執掌這一切,他眼看著所愛之人受盡折磨,卻半分也不能分擔。湛淇坐在榻邊,沉默無語。這樣矜驕的人,應是不會允任何人看到他落到如此落魄境地,但是他卻是例外的,他總是例外的,雖然他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朋友,永遠不可能得到更多。他知道這個人愛誰,他看見了同樣絕望的情感,他熟悉的這張漂亮臉上,總是交織著矛盾的神情,總是有著難言的隱痛,讓人不自覺地著迷,不自覺深陷,卻也無法自拔地為他而悲傷。

他欠燕憶楓良多,無以為報,自從他們初次見麵,他就不停地虧欠,而燕憶楓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誰。這不應是一個秘密,但是他卻不能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說出口,會有別人因此而死,但是他不說的結果,卻是讓他最好的友人被逼迫至如此境地。

而燕憶楓身上的那處劍創,精確地刺在從前的那處傷痕上,隻是刺破了皮。如果他如他所說重創了蕭漠,那麼蕭漠這一劍,又為什麼收手了?

——所以他才想要哭泣,想要證明自己沒有瘋狂麼?

這簡直是瘋了。

湛淇再試試燕憶楓的脈,脈息漸漸穩定,他起身推開屋門,看見蕭澈坐在屋簷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要我替你給我那表哥抓藥麼?說不定我會偷偷吐口水進去啊。”

湛淇莞爾,“那動靜吵醒你,讓你一直跟我到現在?那真是太對不住了。”

蕭澈道,“哪裏,我還借光順便和小弦說了會話。表哥帶你走的時候我可不敢接近,不過你也知道,就算表哥輕手輕腳,你的腳印總是很容易看出來的,所以我就跟到這兒來了。這麼說來,如果你有劍神令,又讓流星門欠了你恩情,應該不會有太多人還厚臉皮追殺你了,那麼我幫完你的忙就可以回去讓尹大姐放心幹別的了。”頓了頓,“他真的又傷了大哥?他好意思?”

湛淇歎口氣,“上次我給你大哥開的方子你還沒扔吧,等你回去以後再給他用上。這邊的話,你幫我看著他,我去抓兩副藥。沒筆墨開不出方子,你也不一定記得住那些藥。雖然這小子幹了不少壞事,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別欺負他。”挑挑眉毛,“我去去就回……對了,你能幫我翻牆出去麼?”

風鈴聲依舊響著,如同他經久不息的夢魘。高高的沒有星子的天幕,沉沉地壓下來,身下自己鮮血的溫熱觸♪感,淹沒了洶湧而來的痛苦。

它用了三天才徹底地殺死它的獵物,或者被它的獵物殺死。

燕憶楓睜開眼睛,風鈴聲漸漸地褪去了。他的眼睛隱隱作痛,目中的世界模糊而扭曲,蕭漠眼中的世界是否就是這樣的?他在這樣的時候,突然又想起蕭漠來,但是他胸`前的劍創,卻也已經消失無痕。這件事情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一場夢?他知道這是真實的,卻寧願這隻是一場終於能夠清醒的大夢。

燕憶楓閉上眼,聽見有人走近他,小心地避免驚擾他,按在他頸項上的手指溫暖而穩定,似是微微遲疑了片刻,然後移開,他聽到一聲輕微的歎息。

還沒發現人已經醒了麼?真是個庸醫啊。不過,沒有埋掉他……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有藥箱,關在這院裏,他還能強求什麼?

但是在他解下劍之後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混亂的,混雜著無法忍受的痛楚和不計其數的夢魘,混雜著可怖的黑暗和刺眼的光,他可不願去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根本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