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掌劈在枕邊,碎片劃開風裏刀略顯蒼白的臉,流出一抹豔麗的紅,沾染錦被,好是狼藉。
一身戾氣在光搖曳不定昏黃燭中橫衝亂撞毫不掩飾,怒極反笑,看進風裏刀眼中,那裏冷冷冰冰激不起一絲漣漪,當真尋不到半絲當初模樣,涼涼笑出了聲,風裏刀,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邊說邊伸手撫上臉頰,抹去紅至妖冶的血絲,為他撩開耳邊垂下的發,勾在指尖黑白交錯糾纏不休。
風裏刀也是不閃不躲,看向雨化田道,明天就回你的西廠吧,你還是走你的官道,我還是江湖的風裏刀。本來就該是沒交集的兩個人,這樣不好麼?
見那人什麼也不說,隻纏著發絲碰上眼角眉梢,癢得他不禁往後一縮,微微別過頭皺了眉。
雨化田,你放過我,好不好?
風裏刀閉上眼,想起顧少棠橫眉怒目狠狠扇下一巴掌,轉頭便走,愣是他怎麼說怎麼喊都求不來她停住留下。
他想追,卻被雨化田一把拽進懷裏,用最溫柔的聲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道,你若要追,我便將她一刀一刀活剮了。你若還念著她,我便將她扔進火中,焚燒殆盡。聽得他生生邁不開一步,隻一瞬遍明了此生長恨無用。
想起常小文被雨化田折斷雙臂踩在腳下,叫囂謾罵,含著眼淚衝自己喊道,快跑。衝自己淒厲的笑,風裏刀,你這傻子就會添亂,我才不見幾天,你就倒黴的把自己給搭上了。才剛說完,腿骨具裂,咳出一口血,疼暈過去。
風裏刀呆呆跪到常小文身邊,小心翼翼將人摟在懷裏,想要抹去她臉上的汙血,又被雨化田拽起按到牆上容不得他半點反抗的擁吻啃咬。
告訴他,你碰了哪,我就毀了哪。挑起的眼尾風華絕豔,妒意梟殺。你碰了她的臉,我便把她整張臉皮割下來。
他困在雨化田懷中,抓著那人衣襟嚇的一動都不敢動,喑啞,我誰都不見了,什麼都不要了,你讓她走吧。
雨化田聞言勾起唇角,眉眼彎彎,笑得是這般的好看。
屋外寒風裹著黃沙,敲的土牆陣陣的響。
雨化田板過風裏刀望向別處不願看他的臉,冷道,你在難過,你在恨我,恨不得殺了我。
緩緩將手放在風裏刀脖頸處,微微使力,看見他漲紅了臉,卻不掙不鬧,半晌過後才聽得傳來一句,我沒有。
語調嘶啞難聽如琴毀弦斷之音。
是啊,你沒有。
他喃喃說道,越發用力,恍惚中好似聽到了那人身體裏稠稠流動的血。
隻要殺掉便好了,隻要殺了,他的心也便平了,恨也該抵消了,隻是情呢?忘得掉麼?
隻是那漠下相依為命相擁而眠的溫暖呢?會消失麼?
雨化田猛然放開,執起身下一心求死人的手,泛白發寒,一下又一下的啄吻。他說,可是風裏刀,我很難過。
他終究是狠不下心,舍不得捏斷那人脖頸,就此甩袖走人,回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放肆跋扈命格無雙的西廠督主。
那是一場賭,賭注便是韶華飛逝難追,歲月催白鬢角,念著一人老死百悔。
而他,不敢賭。
風裏刀做了一個夢,很美的夢。
夢裏顧少棠搖著酒瓶掌拍桌角,朗聲笑著喚他一起喝酒談天,伴著窗外千年未歇的褐黃風沙,唱一曲傲然遊天下。
夢裏常小文賴在一大堆寶藏中,左手珠鏈右手碧玉腳踩黃金銀像,笑的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