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頓時噤聲,半日,朱非笑道:"發現了也無妨,我們便在這裏......也是一樣。何苦還要走那麽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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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裏突然現出一隻手,白皙柔軟,指間拈著一枝桃花,花瓣嬌紅,片片桃葉新綠如碧水。陶逸之有點著魔般地盯著那隻手看,依稀見得指尖晶瑩如玉石,纖細如柳條,不由得看得有些癡了。隻聽姚青緗的聲音又帶笑響了起來:"我不是告訴過你們,有些事,非得在合適的地方做才行?不要打陶逸之的主意,都聽見了?"
幾人不敢再說,紅袖低聲應了一句:"是。"卻似乎想說什麽,姚青緗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紅袖道:"公子......就不怕陶逸之發現?......"
姚青緗沈默半日,一笑道:"這不用你操心了。"揮袖一拂,桌上那燈頓時熄滅,整座小樓也浸入一片黑暗之中。陶逸之一時間楞在那裏,這小樓突然靜得如同死域,倒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要回房,引出響動來,卻瞞不過這一屋子的人──不,精怪了。
一陣冷風倒灌進來,陶逸之打了個寒噤。風雖然吹得透骨,但卻也覺得舒服,便倚在那裏不動。忽然,幾乎沒有任何聲響,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那手柔若無骨,卻冷冰冰地教他打了個寒顫。陶逸之猛地回頭,隻見姚青緗站在他身後,手裏卻提著那盞桃花燈,笑吟吟地看著他。
"深更半夜,你在這裏作什麽?"
陶逸之沈≡
"姚青緗"格格笑道:"自然是為了吃你。"
陶逸之道:"我的肉又不是唐僧肉,有什麽好吃的!"
"姚青緗"卻不笑了,道:"雖然不是唐僧肉,可也差不到哪裏去。否則,姚青緗又何苦千裏迢迢要把你騙走?他就怕留你在這裏出事。"
陶逸之還想再問,隻見青影一晃,冷風過處,房中又隻剩下他一人。唯有孤伶伶的一盞燈立在案上,那枝桃花更是栩栩如生,其姿若舞。
隻是,世上又哪來青色的桃花?
陶逸之醒來之時,窗紙已然發白。他微微一笑,似乎卻是在對著自己而笑。一抬頭,卻見姚青緗正呆呆地坐在窗前,右手托腮,手邊那燈竟然還沒熄。
姚青緗臉色蒼白,晨光下看來卻格外清新晶明。睫毛上跟發際都沾了露珠,閃閃發亮。陶逸之一翻身坐起,摟他入懷,道:"你昨晚上哪去了?"
姚青緗勉強笑道:"這裏悶,我出去走走。"
陶逸之眉頭一動,似想說什麽,又咽下了。隻笑道:"下次若要出去先告訴我一下,省得我擔心。"
姚青緗笑道:"我看你是香夢沈酣,便是雷打也醒不了。擔心?擔心什麽?"
陶逸之卻似乎沒聽到他這句話,隻是道:"我做了個夢。"
姚青緗道:"什麽夢?"
陶逸之道:"夢見一些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望著姚青緗,道,"你難道從來不會有夢麽?......"還沒等姚青緗回答,自省地一笑,道,"我弄錯了,你是自然不會有夢的......"
姚青緗手指在他下巴上刮了兩刮,笑道:"你是被鬼迷了嗎?這樣古裏古怪神秘兮兮的,可別嚇我。"見陶逸之笑了起來,神態已如常,又問道,"你醒來之時,我看到你在笑,你在笑什麽?難不成真是做了什麽好夢?"
"不是。"陶逸之微笑,"夢裏的一切已太久遠,久得已經模糊不清了。模糊得已經無甚感覺了,雖然我很希望還有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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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
陶逸之一笑,道:"我隻是在想,一覺醒來,這小樓居然還在。"
姚青緗道:"不在還能怎樣?"
陶逸之大笑道:"我還以為會像誌怪傳奇裏所寫那般,有旅人投宿在荒郊野店,身邊還有美人相伴,一朝醒來,發現自己竟是睡在亂墳之中。我本以為也會如此,醒來發現居然還在榻上,真是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