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家"天雲繡坊",老板接了過來,端詳了半日說:"是呀,是我們坊裏的繡品。"又把那塊青紗翻來覆去地看,歎了口氣,道:"要在這紗上繡枝桃花,可真是不容易。"
陶逸之怔了怔。那紗隻有一小塊,上麵的圖樣看不甚明,原來卻是一枝桃花。
本來也該是一枝桃花罷。
陶逸之轉過身走了,一旁的小夥計伸了頭過來道:"平常人都是帶著大姑娘的手帕荷包什麽的來問是不是咱家繡的,這人怪,帶來的卻是位公子的衣服。"
掌櫃的臉上卻有種奇怪的神色,也不理會小夥計的話。半日裏,才皺了眉頭道:"這來問話的公子倒不怪,要叫我說,奇怪的卻是要繡桃花的那位公子。"
陶逸之聽到了小夥計的話,也懶得答理。掌櫃的話卻讓他停了步。
"奇怪?有什麽奇怪的?"
掌櫃跟小夥計麵麵相覷,陶逸之放了一錠銀子在櫃台上。掌櫃苦笑道:"公子,其實也沒什麽。隻是......"
陶逸之揮揮手道:"不妨,你盡管說。不管怎麽樣,這錠銀子都是你的。"
3
桃花都是長在山上的。外人把這座山稱為桃花山,裏麵滿山遍野的桃樹,屬於一家又一家。裏麵有條桃花溝,遊人要賞桃花時,便是最佳的去處。
但這桃花山背後,卻少有人走到。那路蜿蜿蜒蜒,任陶逸之腳力過人,也走了兩個時辰。直到日薄西山,方才見到路邊有間茅屋,旁邊種的全是桃花。這種桃花,方才在王家桃園裏,陶逸之是見過的,叫做"人麵桃花"。這桃花外麵的花瓣是淡粉紅色,越向內裏花瓣越紅,倒真似個嬌羞不肯露麵的美人。
陶逸之遲疑著,想去推柴門。但屋裏又太安靜,他猶豫著,忽然吱呀一聲,裏麵的房門開了。
陶逸之忙叫道:"有人嗎?"
"誰?"有個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相隔甚遠,陶逸之也聽不分明。隻見柴門一響,一個青衣男子站在麵前。
陶逸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這與那天夜裏見他卻又大大不同了,此刻見姚青緗,隻覺眉目如畫,唇角一絲淺笑動人至極。陶逸之對著他看了半日,道:"能不能討口水喝?"
姚青緗一笑,側過身道:"進來吧。"
房中陳設簡單雅潔,隻有一榻一幾。幾上擱了一隻普通的青瓷瓶,裏麵插了幾枝桃花,正是路旁那種人麵桃花。
四壁蕭然,隻掛了一幅畫,繪的竟是一株淡青的桃花。陶逸之正走近了細看,姚青緗已端了茶出來,笑道:"既然渴了,怎麽還不喝?"
陶逸之一笑,回身來坐下。端上來的茶水裏浮著幾片花瓣,異香撲鼻。陶逸之也不在意,喝了兩口。姚青緗在一旁坐了,笑道:"你是怎麽找來的?"
陶逸之從懷裏摸出了那方衣袂,遞給他道:"來還你東西的。"眼光在姚青緗身上瞟了瞟,卻不見著有破損之處,想來定然早已換了衣服。
姚青緗看了看,卻把那衣袂擱在一邊,笑道:"遠客既然到訪,不如在這裏喝上兩杯?"
陶逸之忍不住問道:"桃花謝了,你為什麽還在?"
姚青緗答得卻也巧:"難道你希望我不在嗎?"
陶逸之從來不是口拙之人,這時也難於回答,隻得一笑便罷。姚青緗一轉身,自掀了簾去廚房。
過了半個時辰,菜總算是擺好了。端上來的是幾碟簡單的小菜,青翠欲滴。中間卻擺了一盤魚,陶逸之極精於烹飪,但卻從未見過這等作法。這茅屋後麵繞了一彎清流,想來魚便是從那裏捉來的了,個頭雖小,但看著卻甚肥美。
那魚上灑了點點花瓣,色呈淡紫。陶逸之本以為自然是桃花了,定睛一看,卻知絕不是桃花。用筷子挑了一瓣細看,奇道:"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