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03
01
鏡中的自己，何時變得如此憔悴？
深夜裏，我輾轉難眠。失眠是可怕的，因為你享受不了睡夢的美好，明明可以在其中稍作放鬆，神經卻繃得緊緊的，仿佛有無數根隱形的絲線，拉扯著你的身體，使你不得安眠。
在這張偌大的雙人床上，我實在呆不下去了。每晚都是在一樣的鍾點醒來，被褥的暖和對我冰冷的手腳起不了任何作用。夏天還好些，一到冬天，我的四肢越發寒冷，像是……一個死人。
程諾曾經跟我說過：“哪有人像你這樣的啊，身體涼的還以為你死了呢。”
是啊，我是個活人，隻不過少了點溫度，所以異常怕冷。我回答。
“那你不多穿點衣服，冷死你！”他穿了件厚厚的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我隻穿了件毛衣，外麵披了件風衣，手套、圍巾什麼的一點兒也沒有。
不是我不冷，而是不管外物有多暖，我還是一樣的冷。多久了，“溫暖”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既然結果是徒然的，又何必強求。
“沒用的，衣服不暖。”我笑笑。“除非……是人的體溫。”我半真半打趣地說。
很奇怪，小時候我冷，隻要母親抱著我，不用多久，我的身子就會暖和起來，安穩地睡過去。我感覺到，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溫暖。
長大了，過去能為我添些溫暖的母親，也老了，去了。像是被遺棄了似的，我無所適從。
明明已經從一個青澀的男生漸漸變成了成熟的男人，竟然還需要依靠一個懷抱，聽起來很可笑，很可恥，不是？但我沒辦法，我所需要的溫暖不是一時半會，而是一生一世。
我自顧自地去尋找另一個安穩的、真正屬於我的懷抱，卻由始至終，我隻是一個人在瑟瑟發抖。他們吝嗇，他們自私，他們寧願用層層衣物把我所渴望的東西全部掩藏起來，都不願施舍那麼點溫度。
直到遇見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把我暴露在空氣中的手塞進自己的懷裏。
“有我你就再也不冷了。”雙眸似水。
我去了他的家。順理成章，我們在一起了。不要問我為什麼成了同性戀，我也沒法告訴你。在這之前，我的確對女性有著本能的渴望，渴望著她們擁我入懷。
但他是第一個真心待我的朋友，也是第一個願意給予我的人。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否則就與自殺無異。
隻要他能一直抱著我，讓我馬上在他懷裏死去，我也心甘情願，無悔無憾。
02
我垂下頭，不再看向鏡子。映在上麵的臉蒼白得可怕。白皙的皮膚透不出半點血色，死氣沉沉。
可能是穿得太單薄了，我冷得直哆嗦。我馬上逃回被窩裏，溫熱早已散失掉。現在不知是被子暖和我，還是我暖和被子了。
如果你在的話多好。如果你在的話，我就不用挨冷了。
我摸索著枕邊的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嘟……嘟……”每一聲都那麼漫長，像是在等待末日的審判。
“喂……你能回來嗎？我……好冷……”在接通的那一刻，我激動得手也抖了。我鼓足勇氣，道出了此時最想告訴他的話。
“不行，我在忙，你自己泡個熱水澡吧。”啊，好好聽的聲音。
“我真的……”我沒說完就掛了電話。那邊傳來的嬌嗔讓我更心寒。
他會回來嗎？看來我剛剛打攪了他的好事呢，應該不回來了吧。
或許他明天回來就能看到一具凍僵的男屍蜷在他床上了，猶如一尊天然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