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是隻鬼,嗯,就是絕大數人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存在。十年前我從醫院裏醒來,弟弟就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小小的身體躺在我左邊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覆蓋著他的身體,隻有一張蒼白到發青的小臉露在外麵,一動也不動。然後我轉頭看我的右邊,十一歲的弟弟正趴在我的床沿上衝我露出他一貫邪氣而又天真的笑容,叫我:“哥哥。”

我轉頭看了看床鋪上那個熟睡的他,又看了看身邊衝我露出兩顆小虎牙的他,忽然抱住頭放聲尖叫。

啊,反正是一次很不愉快而記憶深刻的經曆。

那年我才十二歲,因為惡劣的弟弟曾經逼著我看過好幾部極其嚇人的恐怖片,所以知道了他青灰色的臉、半透明的軀體和時不時從眼眶滴落下來的血液都是屬於“鬼”才擁有的東西。

此後,我大叫著“鬼啊鬼啊”在床上胡亂揮舞著手臂,醫生們聽到騷亂衝進來,發現弟弟已經斷氣,於是決定把他的屍體收走。

在一片忙亂中,我被一個年輕的護士緊緊抱在懷裏,驚恐地盯著弟弟飄上天花板,倒立著看到自己的屍體被一張白床單蓋上,細致而小巧的麵容上第一次露出名為“悲傷”的神色,但是隻過了三秒鍾,他就忽然朝我露齒一笑,眼眶裏汩汩流出鮮紅的血跡,嚇得我又是驚叫又是掙紮,好像不小心揮手間還把護士的臉抓破了。

“真可憐呢這孩子,父母和弟弟都死了,這個世上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吧?”

一個星期之後,我在醫生們同情的眼神下被送到了一家精神療養所,沒錯,就是平時人們所說的精神病院。

他們說我因為接受不了家人的死亡打擊,精神崩潰了。

其實這是錯誤的。

因為弟弟的存在,我甚至來不及為爸媽的死和弟弟的死而悲傷,他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恐嚇我,有時會突然在離我三厘米處血流滿麵地現身,有時會在我轉頭的瞬間忽然從空中現出一隻流血的手,又或者當我看玻璃的時候,會看到他血流滿麵的邪惡笑意。

我總是會被他嚇得哇哇大哭,手腳並用地在屋裏亂竄。我告訴護士醫生,我的弟弟跟著我,他就在我身邊,但是他們沒有一個相信,後來由於我沒有人來領養,他們隻好自作主張地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

在療養院裏,我依舊不得安寧。我的弟弟依舊纏著我,恐怖的是,以前他隻是用可怕的麵容嚇唬我,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能移動一些小型的物件,並用這些物件對我惡作劇。比如說當我經過走廊的時候,窗戶被突然被石塊擊碎;又或者吃飯的時候碗突然被他從桌上推下來摔碎。

我的弟弟一直討厭我,從媽媽帶著我嫁給他爸爸開始,從我們見第一麵開始,他就討厭我。他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孩子,當著大人麵的時候會把手中的玩具讓給我玩,可是等大人離開,他就會狠狠地推我一把,把玩具從我手裏奪走。

他的學習成績很好,他才十一歲,可是已經和我同樣上五年級,不管是什麼課程都全優。我和他總是攬下班上的兩個第一名,他是正數第一,而我總是倒數第一。

我的弟弟長得很可愛,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左邊的臉頰還會有一個小小的酒窩,眸子晶瑩剔透,身上一般穿著一件白色小襯衫,套一件黑色小馬甲,可愛得就像一個歐式的洋娃娃。

我見他第一麵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

啊,雖然他很討厭我,但是奇怪的是我一點都不討厭他。就算他惡作劇,我一點也不生氣。有時候我被他弄得受了傷,大人追究起來的時候,我也會在他的不安神情中為他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