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本來就是盲目的。但我確信,如果沒有他,我也將不再留戀這個世界。」
聽到我最後那兩句話,老爸不由得哼笑一聲,這是當年他跪在外公麵前向老媽求婚時所用的經典台詞。我自然不是信口胡說。
「好吧,即便如此,你果真是愛他的,那麼你又如何知道他也愛你呢?」老爸轉而將問題誘導到另一個方向上去,手指輕輕地滾動桌麵上的鋼筆,道:「往最壞的方麵想,可能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得到你擁有的財產而已。」
說到這一點,我先前緊繃的神經簡直要鬆弛得癱軟下來。
我揮手咧開嘴笑:「這絕不可能,至今為止,段希佑都不肯相信我是有錢人,就是我說出真相,他也當我在自吹自擂。」
老爸的神情沉鬱下去,慢慢坐回他的椅子上,兩眼盯住我的麵龐,用一種糾結的目光。
「程風,要我答應這樣的事太困難了。」
我望住他,原有的那一絲希望仿佛被冰水瞬間撲滅。
「老爸,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問他,一麵將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的隨身攜帶的彈簧小刀打開,舉到他的麵前,好令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想做什麼?」他望著我的眼神這一下似乎總算有了一點興味。
我決定耍無賴,像從前的每一次那樣,不同的是這一回的賭注非常之大。
「假如你不讓我和段希佑在一起,我就死給你看!」我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他。
老爸並不慌張,嘴角邊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麼你就試試看啊。」他攤開手掌擺出一個請的姿態。
「我真的會下手。」說這話的時候,我的額角已經有涔涔的冷汗滑下。
「如果是真的,麻煩你趕快做給我看看。」他催促道。
老爸如此篤定,我無可奈何。生怕看到鮮血從自己的身體裏麵噴出來,我別過頭去閉起眼,然後終於狠下決心,揮刀猛地砍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叮」的一聲響後,握住彈簧小刀的右手被震得微微發麻。我睜開眼來,發現老爸用一塊結實的紙鎮阻擋了刀子下落的軌跡。
「程風,你太小看我。」老爸斜過眼來含笑慢道,「當年我對你外公使用這一招的時候,用的可是實打實的鋒利西瓜刀,而且他也沒有我這麼泛濫的愛心,出手相助。」
「我知道。」所以老爸的胸口至今還留著那根蜈蚣型的醜陋刀疤。
「程風,把刀收起來。」老爸背靠到椅子上去下令,語氣裏滿是寬大與縱容。他問:「你打算什麼時候來公司幫忙?」
我欣喜:「老爸,你答應了?」
「總之你不要讓我看到他就好。」老爸一邊說,一邊皺眉,用手指揉他的太陽穴。
「那麼,下周一我就可以過來。」我說。
半小時以後,我在送我去醫院的白色麵包車上接到老媽打來的電話,她劈頭就問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情刺激到老爸,因為老爸剛才居然打電話回去說,要跟老媽再給我生個弟弟傳宗接代。
四十分鍾以後,我在金陽醫院內遇上聶長平的委任律師,不知叫陳先還是陳生的,他看到我活像看到鬼一樣失色道:「沒想到你居然是程氏的獨子。」
我不耐,為什麼他們都知道這種理所應當的事情,偏偏隻有段希佑不肯相信?簡直氣死人。
「千萬不要因為我是程氏的獨子,你就放棄告我。」我對他說。
五十五分鍾以後,醫院的病床上,段希佑對我說:「我決定回老家,把你介紹給長輩。」
我覺得這是我今天所聽過的最好聽的一句話。
《完》
番外:聶長平
「我死後,一切交給你來辦。」
我躺在床頭,眼睛望著陳先:「那座花園,是段希佑的,盡管裏麵現在還空無一物,但總有一天,會長出高大的樹木,處處可以聽到鳥鳴……」
「夠了!」陳先打斷我,臉色實在稱不上好看。「你總在為那個人考慮這考慮那,他一點也不關心你,一點也不了解你。你究竟喜歡他哪一點?」
我不說話,由得他發怒,轉頭看向窗外的白書,晃眼的白,好像一切都被消毒劑洗褪了色。
有點想笑,沒來由的。
我勾勾嘴角,說:「喜歡他哪一點,我也不知道。」
愛情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丘比特的箭總是一擊命中,沒有分毫偏差。
我頭一回在「大都會」門前看到他,那晚原本沒有去夜總會的打算,可終究還是進去了。他為我開門,臉上笑笑的,側著頭並不看我,由我的角度,卻能清楚瞥見他敞開的領口處白皙的脖子。
說「謝謝」時,我注意到他的驚訝。
心不在焉地玩樂打發時間,到天將亮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走到門邊,問他:「你願意陪伴今晚孤獨的我嗎?」
我怕再遲一些,他會換班離開。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勾搭男孩,而且是素未謀麵的男孩。
我用分期付款的借口挽留他,侵占他的領土、身體和房間。我帶他去電影院、遊樂場、餐廳,做一切戀人之間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我希望他的眼睛隻看我,耳朵隻聽我,身體隻感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