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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紀·殿上臣BY曉霧

1

國曆四百八十七年,長庚都城天紳。

夜闌珊。

偌大的皇宮裏,隻剩禦書房燈火通明。宮女上了茶點後,照例早早退下,留二人一正一側,各據了張幾案,聚精會神地做著手邊事,屋內除去紙張翻動聲,一片寂然。

時間靜靜流逝。

楚修衡將一日奏折批完,直起身子,正要活絡下筋骨,卻瞥見一旁的人已經靜靜伏在案頭。

停下動作,心中有些內疚。

近日朝中事多,分內職責已耗去他大半精力,又被召來謄清詔命,疲憊自不待言。偏這人脾氣又倔強,怎樣都不肯說半個累字,教他也無從收回成命。

緩緩從座位上站起,放輕腳步踱到他麵前。衣袖下壓的絹紙上,寫滿熟悉字體,遒勁挺拔一如人品。翻了翻其餘文書,便知他是完成最後一道詔書,才抵不住睡神召喚,酣然入夢。

這是當然。因私廢公的事,他從未做過。

楚修衡端詳他安詳睡容,臉上表情逐漸變得柔和。

長庚君主的年輕輔臣,果然無論何時,都無愧俊彥之名。

紗帽早已摘了擺在桌上,皂色巾幘也歪在一邊,五官即被手臂壓得稍稍歪斜,仍掩不住為人驚歎的清雅脫俗,卸下冰冷防護後的麵容,柔和甚且帶些稚嫩,與醒時相比,平易近人許多。

鐵麵禦史難得一見的率性,有幸目睹之人,必定寥寥吧。

想到這裏,不禁有些自得。

咦?唇上似有一粒褐痣,這倒是從未注意......

不知不覺,將頭湊到他跟前寸許處,側著臉想要細瞧,手也慢慢撫上右頰。

掌心傳來的陣陣刺痛,比那粒痣的形態,更迅速傳達到意識中。

手感......意外地好。自然與女人的光滑細致大異,卻結實平整。熬到這樣晚,自己臉上已新生出不少胡茬,他卻不甚明顯。許是體質的關係吧,也實在難以想見,滿臉胡須的他,該是怎樣一幅光景。

這樣胡○

岑從事大惑:"此話怎講?"

"宮中供養陛下愛獸的開支,從今日起該是省下了。"他所說愛獸,是指上旬皇帝南山狩獵之時,帶回的一頭小虎。那虎頭生雙角,通體雪白,皇帝甚愛,優養於宮中,飲食起居花費甚巨,因而才引起今日之爭。

大概從明日起,陛下若不放虎歸山,就隻能躬親撫養,不得假手旁人了。

"這、這如何可能?方才下官看陛下可是生了好大的氣!"再說了,以天子之尊,豢養一二猛禽作寵物也無可厚非,做臣子的本不必太過嚴苛。

"便是被秦大人說服了,陛下才生大氣,秦大人則因此被貶謫,定例如此。"這兩位間的大爭端,向來便是如此收場。

岑從事完全跟不上這兩人的想法,心下更加茫然。

3.

京城郊外有鷓鴣山,百丈峭壁上瀑布如練,飛流三折五疊始入潭中,珠玉四濺,美不勝收,是為京都勝景。都城"天紳"之名,也因此而來。

眼下是北方濕季,鷓鴣山下,午後一片煙雨朦朧,出行不便自然遊人稀少。正對瀑布的涼亭石桌旁,坐著人稱鐵麵、銀槍、錦心、繡口的"朝中四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