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3)

1、傷痕

又是一天即將結束,太陽掙紮著慢慢消失在群山背後,晚霞如血一般鋪滿了西方的天空,東方則已被深藍的夜幕遮蔽。

巡夜人搖晃著亮著微弱燭光的風燈,快步地繞著小鎮走著,身上破舊但幹淨的鬥篷在溫和的晚風中輕輕飄動。他知道自己應該在午夜的時候再出來巡夜,可是要知道,他的妻子馬上就要生產了。要一個馬上就要做父親的人在半夜出來巡夜簡直是一件太過分的事了,他安慰自己道。而且,看,我不是在檢查鎮子麼?反正就一個晚上,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於是在黑色的夜將晚霞完全吞沒之前,說服了自己的準父親匆匆地走入了家門。鎮上漸漸安靜了下來,並且將漸漸陷入沉寂。

小鎮沒有名字,但因為坐落在一個小小的盆地裏,又因為長年風沙,所以過往的商人幹脆將這個鎮子一起稱為漫塵盆地。這裏稱不上與世隔絕,但是除了定期來往貿易的商隊以及這片廣袤土地的領主,也確實幾乎沒有人知道鎮子的存在。就是在這樣一個全部人口不超過三百人,幾乎所有人都有些親戚關係的鎮子裏,卻安排了守夜人。一旦到了晚上,除了守夜人所有的人都被禁止出門。雖然很奇怪,但這是這片土地上所有村鎮和城市的規矩,或者稱為習慣。因為夜晚總是很危險的,尤其在這片土地上。

鎮子按照盆地的樣子自成圓形,中央是一座小教堂,民房及其他的一些必需建築呈放射狀排列在周圍。隻在鎮子西南部靠近山體的部分有個不規則的弧形缺口,看上去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去了一部分。

那裏是小鎮的墓地。而現在,慘淡的月光下,墓地中央一塊腐爛木板前麵的土壤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最初隻是地麵上的一些泥土悄悄鬆動了些,但卻隻動了一下便又靜止了,晚風輕輕地吹著。但是過了不久,那裏又悄悄地鬆動了些,這一次沒有停止,並且,漸漸地,仿佛膽子大了些,泥土的翻動有些加劇,一點白光出現在地麵上。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是一節食指,然後整隻左手鑽出了地麵,隨即一個身影慢慢出現在月光下。

這是一個蒼白的年輕人,但是體格還算健壯,月長石色的齊肩卷發被隨意的束在腦後,並因為泥土的關係毫無光澤,一雙警惕的碧綠眸子深深地嵌在線條分明的蒼白臉孔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冷淡的光,他的五官帶有吉普賽人的鮮明特色,這是一個吉普賽混血兒。年輕人輕輕爬上地麵,顧不上抖落身上的泥土(它們仿佛散發著屍臭),再次將手伸入墓穴。這次它們帶出的是一名黑發男子,他緊閉著雙眼,仿佛一具屍體一樣被拖抱到月光下。

“傑因,傑因,”年輕人拍拍同伴的臉,輕聲喚道,“傑因,該起來了。”

但他的同伴毫無反應,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他肋部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經過一個白天的休息傷口已不再流血,但是沒有絲毫跡象顯示它在慢慢愈合。這並不奇怪。

“該死。”年輕人低聲咒罵了一句,將同伴小心地安放到木板的陰影處,然後躡手躡腳地起身,向鎮子的方向摸去。

黑色的小鎮在蒼白的月光下安靜地俯臥著,除了巡夜人的家還亮著燭光,其他的窗口裏全部漆黑一片。年輕人像個幽靈一樣小心的繞開鎮上唯一閃著燭光的窗口,潛到南部一座小茅屋的窗下。

他是那麼的緊張,冷汗在後背上肆虐著,令他的襯衫粘膩不堪,不舒服地貼在後背上。他甚至覺得自己太陽穴上的那根血管在突突的跳動,就好像又恢複了心跳一樣。四周明明一片死寂,他的耳中卻充斥著各種雜音,並且幻想著有一個農夫手拿銀質的幹草叉,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然後在自己身上穿出三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