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接到沈川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城西一家酒吧的洗手間裏,吐得昏天黑地。
時間再往前推一點,我倚在吧台上喝酒,這一點毋庸置疑。我喜歡這家酒吧,也喜歡這家酒吧裏的酒——調酒師Tim自創的黑玫瑰,濃烈的黑紅色烈酒,配方莫名。惡狠狠的灌了幾杯,滿眼朦朧的看著酒吧裏鬱重墮落的氣息。男人眼中的欲望,偶爾出現的年輕女孩眼中的好奇。Dj永遠播放著刺耳曖昧的音樂,所有人在混沌的光線中漸漸散發出源自未開化的獸類的本性,以及屬於禸體的特殊氣息。
“一杯血腥瑪麗。”
是個挺有磁性的聲音,聽上去有差不多三十歲。卻叫出了我最討厭的雞尾酒的名字。腦子裏一下子勾起了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血腥瑪麗時的感覺。已經存在胃裏的大量酒精一個震顫,我忽然想吐。
要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感覺激得喉嚨到胃一陣劇烈的收縮。我仰起頭,輕輕呼出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低頭,就覺得有一隻手爬上了我的大腿。
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搭訕的。本來麼,孤身一人來這種酒吧喝烈酒,不被搭訕才是見鬼。但連話都沒有這麼直接的,說句實話,還真是第一次。
視線震驚的下移,落在自己大腿上不屬於自己的那隻手上。
挺漂亮的一隻手,小麥色的皮膚,五指修長骨節分明。
卻也是一隻上了歲數的手。皮膚就算是經過了最好的養護,也已經開始鬆弛,露出開始衰老的疲態。
像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那隻手在我的大腿上極細膩的移動了一下。我頓時覺得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不管不顧的一把打開那隻手,奔到洗手間大吐特吐,隻覺得自己的胃都要吐出來了。吐完之後勉強放水衝了衝臉。麵前巨大的鏡子裏,一張被酒精燒的通紅的臉上水淋淋的,異乎尋常的狼狽。
我對著鏡子開始苦笑。推門進來的服務生看見我這副模樣,一臉的吃驚外加鄙夷。雖然隻有極短暫的一個瞬間。
我頹然靠在牆上,臉上還是那個苦笑。
一個來Gay吧找樂子的人,還裝什麼清高。
有精神潔癖的Gay?說出來,誰信呢。
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摸出來一看,是沈川。
手機在手中不屈不撓的震動著。猶豫了一會兒,我掛斷了。
我不想在這種地方接沈川的電話。
吐完了,胃裏空虛的抽搐著,腦子卻清醒多了,晃晃蕩蕩的逛出了酒吧。走過三條街就是公交站,剛好吹吹風醒個酒。連坐公交的時間算上到寢室大約十一點鍾,還不算太晚,有機會趁著寢室裏的人還沒睡煮個泡麵什麼的墊墊肚子。
剛過了兩條街,手機又響。抓出來一看,還是沈川。我笑了笑,繼續掛。
心裏覺得有點兒奇怪。
沈川知道我在泡酒吧的時候從來都是自己一個,而且從來都不接電話。他是個很尊重別人大小習慣的人,知道我這個習慣之後,從來不在我泡吧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微涼的夜風打在臉上,我仰起臉來,淡淡的笑著。
隻不過,他不知道。我所謂的泡吧不接電話,隻是不接他的電話而已。
沈川是那麼幹淨而且正直的人。我總覺得,即使是讓他聽見屬於那個汙濁地方的一丁點聲響都是褻瀆了他。哪怕那聲音已經跨越了重重電波轉換成數字信號,哪怕那聲音到了他的耳朵裏隻是意味不明的嘈雜。
我還是覺得那是一種褻瀆。
手裏的手機隻安靜了一小會兒,就又變本加厲的折騰起來。我歎了口氣看了看,果然,還是沈川。
還是接了。
“沈川?”
“你現在在哪兒?”
沈川的聲音出奇的冷肅。我覺得耳朵上的汗毛悄悄的豎了起來。
“我……在公交車……”
“哧……”一聲冷笑,生生的截住了我的下半段話:“公交車上?秦肅,我不是傻子。什麼地方的公交車能安靜到這種程度?莫非你上了鬼車?”
“沈川,我……”
“你還在不在‘夜留’?”
我一下子愣住了。
夜留是剛剛我待的酒吧的名字。
突然間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偏生沈川還在一邊催著:“我正在出租車上,大概十分鍾路,你還在不在夜留了?”
什麼?!
我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沈川來夜留?開什麼玩笑?!“沈川你聽我說,你這……”
又是一聲冷笑,我的話都堵在了嗓子裏。
“十分鍾後,夜留門口見。”
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
我一臉茫然的把手機塞進口袋裏,拚命的消化著簡直是天降驚雷樣的這一坨子消息。沈川要來夜留,他明明不是個Gay,前些天還看見他攬著大二級的校花在自己麵前笑的明媚。果然是個甜美的女孩兒,也不枉沈川死纏爛打追了兩年整。
沈川既然能聽出我身邊很安靜,甚至都不是在公交車上,他難道就聽不出我已經不在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