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記載的大曆朝金德十八年,據民間野曆推算,正是歲星離炎土最近的年歲。傳說各地農事將遭遇異產,為排避天難,朝廷撥款,早沿黃河一線興建太歲廟,所供神明名為太歲,五行屬木。
為民間消災減難,天子親征黃河一帶,調兵遣將事必躬親,登高而招,各地奇人異士為響應其的號召,紛大顯神通,雲集於黃河一帶,黃河一帶空前繁盛。
所謂時勢造英雄,在凡人眼裏雖是命中天災,在“有誌英雄”眼裏卻是大展宏圖之時。
其中一位積極分子,名涼玉,生於金德元年,年十八,身有八尺,外貌清秀,端的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作為一個深知王侯將相確實有種的有誌憤青,他覺得,與其奮鬥三四十年成為王侯將相,不如靠臉爬上皇帝的床。
但是他很快就放棄了,不說他連皇帝身邊太監的衣角都碰不到,無法展現自己的雄心抱負。
就說他是個嗜辣如命的主,在了解自薦枕席需要“走後門”的情況後,不得不放棄。
涼玉家正住黃河涼州縣,是個(自稱的)神醫。然而在外人眼裏,隻是個會到處坑蒙拐騙的神棍。
為趁著這次人潮湧動的機會出名並賺錢,他出了一本醫書,名叫《涼涼本草》,此書是他根據自己祖傳的醫書結合各類書籍整理編輯的草藥書,上至天界神藥,下至冥界鬼草,無所不及。
但由於個人道行不高,此書在當時並不暢銷,寥寥的幾個讀者述有評論:稱其書,想像神奇瑰麗,其書中草藥,隻應夢中有,天上人間不可尋。
涼玉聽後並未感動,因為每一個讀者說完此番話後,都要求他退錢,他再傻也明白,他們誇的此書瞎扯淡的境界之高。
其實他的醫書裏所記的草藥,都確有其物,卻因為使用價值不高,難以耕種,而漸漸被世俗所遺棄。
更讓他沮喪的是,在他嘔心瀝血著完此書後,他的好兄弟周銓有沿著黃河一帶開了好幾家名為“神龍”的藥膳醫館,使他的生意日漸蕭條。
幾日裏涼玉都鬱鬱寡歡。天下著雨,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一把廉價的油紙傘,心中有些鬱卒,這是他買的第三把傘了。
這天災十分任性,旱的時候旱死莊稼,澇的時候澇死窮人。要不是他未雨綢繆,他那破舊的陋室怕是早被雨下塌了。
他的第一把傘比較精貴,給落在了酒館裏,後來找不到,他一直覺得是小二順手牽走的,甚至第二把也是同樣被他拿走的。他覺得這人十分可惡,因為一同丟失的還有他寫給醉香閣秋霖的情詩。
秋霖是他的青梅竹馬,她本叫秋玉,曾經和他有娃娃親,他爹和秋霖爹是同田的好兄弟,隻是秋家突然出了變故,秋霖一家搬遷到外省很長一段時間,歸來時,秋霖已經改頭換麵成為了醉香閣頭牌,物是人非,這娃娃親就此作廢。
那情詩是他十年前寫的,那時他剛學了五言七律想賣弄一番文采。近幾日因聽聞秋霖將被縣令納為小妾,心中有所感慨,在收拾房屋的時候翻找了出來,帶著往日的回憶上了酒館解憂愁。誰知丟了兩把傘不說,連詩也沒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然,此事不是天意,而是人禍。
涼玉正舉著傘多愁善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時,一群手持鐵耙的村民風風火火地擋在了他的麵前。
其中一個手火把的瘦弱的男子怒吼道:“村長,就是他和俺家的嫂子偷情!這狗仗著自己二兩皮肉,到處殘害良家婦女,俺家嫂子也沒能擋住這人狂浪叻,禍害真是造孽!”
他用火把指著涼玉,明顯氣地不輕,他那細弱竹竿的手臂舉著火把,任由那火苗在細雨下被澆得明明滅滅,雖然他自己也覺得白日舉火把有些怪異,但是總歸舉著會有氣勢一些。
男子名叫薑拔,涼玉認識,前幾個月他還給他家寡婦嫂子看過診,他嫂子年有三十五歲,算是個半老徐娘,那日說是牙口發炎,非指明要涼玉過去看。
涼玉雖然醫術十分不佳,藥方隻開菊.花茶。但好在生得眉清目秀,十分得夫人們婦人們的喜愛,而那些婦人們也基本上隻會讓他看些小毛小病,比如口,舌,臉,股,生瘡。
若是遇上個放,浪的,蕩漾的,涼玉不得不冒著長針眼的風險看那些老婦的股瘡。
然後藥方還是菊.花茶。
這般看來,涼玉偷.情一事可謂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偏生涼玉狡猾,從未給人抓住過把柄。但這次人們風風火火的樣子,明顯有備而來。他心中冷笑,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又怎麼會給人抓住把柄。
涼玉小心避開火把,手扶在被熏燙皮膚處,冷言道:“無憑無據,瘋狗咬人。”
薑拔一聽氣急了,收回火把想拿出自己衣襟裏的東西,火把沒拿穩,燙到了自己的嘴,他大喊一聲“蛋!”,一把丟掉火把,掏出一張紙來。
涼玉一看,峰眉皺起,正是他丟失的情詩。
薑拔見涼玉臉色變了,心中越發認定涼玉做賊心虛。他攤開紙,很快就被雨水打濕,薑拔怕這證據被毀了,還小心翼翼地用手蓋著,他將這紙遞給村長道:“村長,俺不識字,你念出來給大夥兒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