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夜,南明市人民醫院旁陳舊的音樂廳。
複古的銅鍾滴滴答答的走動著,還有半小時午夜正點的鍾聲就要敲響了,旁邊的一個日曆顯示今天的日期,2012年12月20號。
少年頹唐疲憊挪著步子,慢慢的走到鋼琴旁,許久沒碰觸的鋼琴,此刻已被塵埃占據的滿滿,少年乏累的依坐在鋼琴旁邊的凳子上,似回憶似微睡,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長長的睫毛卷翹著,微眯著眼眸,又似在等待什麼。
一道黑影緩緩推開沉重的大門,在沉寂的夜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風從門的那邊湧入,灌進少年淺藍色的病服,迷離狀態的少年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再有睡意。他起身坐好,吹盡鋼琴架上的灰,小心翼翼的打開鋼琴蓋,手指撫摸著鋼琴上的黑白鍵,像是撫摸嬰兒一樣輕柔。他眼神依舊空洞,嘴角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放在黑白鍵上,像在自由自語:“我知道你在!”
他轉過頭看著空空的窗子,仿佛那裏站著一個老朋友一般:“一個星期前你就在了,對吧!?”
窗外的月光灑在少年俊俏的臉上,沒有血色,蒼白的臉。
少年在等對方答複,卻也好像知道永遠不會有答複少年繼續自言自語,“你是死神,對吧?”聲帶顫抖著,未知的恐懼卡頓在咽喉。
對麵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少年垂下眼眉,不再望著空空的窗子。一顆清淚從少年眼中滑落,無聲無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再次對著窗外冷冷的月光笑道:“請允許我講完這個故事,再帶我走好嗎!?”似哀求的語氣,卻帶著求生的渴望。
少年的手指在黑白鍵上翩翩起舞,一首熟悉的《命運交響曲》縈繞在大廳“我叫張震,是一個孤兒,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跟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樣,我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我四歲的時候,醫生跟我們孤兒院的院長說,我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但最樂觀的情況下,我還是活不過五歲;或許我出生的時候就應該死去,我想這就是我父母拋棄我的原因吧。”
“我很努力,我怕被拋棄,我功課比所有的小朋友都做得好,我用分針來衡量我的作息規律,我每一口食物都按照醫生說的去吃,我恨不得用天平去衡量每天的用餐量,很幸運,五歲的時候我還活著。可是醫生又說,我活不過八歲,我不服輸,我更加的努力,更加的謹慎小心,在我八歲的時候我不但沒死,我還拿了全國少兒鋼琴大賽的金獎。醫生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判了死刑,可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這個詛咒,我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我做得比所有同齡人都要優秀,可我還是輸了。”
張震慘白的臉上爬滿了淚水:“這一次,我知道,我撐不下去了,我就要死了。”
忽然,他的手指瘋狂的敲在黑白鍵上,鋼琴高亢的發出命運不敢的怒吼:“你是死神,你告訴我,為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不公平,我那麼努力,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活著,為什麼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不給我,為什麼!?”
高亢的琴聲戛然而止,張震眼裏布滿血絲,臉色回光返照一般的潮紅,他胸口一悶,一口碎血從口裏吐出,撒在了森白的月光之下。
一團烏雲飄過,將月華遮住,隻漏出一角淡淡的光,一陣陰風吹起,空無一物的窗外,漸漸浮現出一道幽森的黑影。
黑影披著連帽的長袍,雙手抱在胸前,整個人縮進了黑袍裏,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一聲沙啞如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你想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