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笑 by applefang
楔子
不二勉強支起身子，從潮濕的地麵上坐了起來。下`身還在火辣辣地疼痛，屋裏很黑，他低頭看去，隻看得到兩腿間一片黑糊糊的，大約是血。現在幾點了？窗外的天空還是一片漆黑。眼睛漸漸熟悉了黑暗，他逐漸看清了屋裏的東西，兩把歪歪斜斜的椅子，對麵黑洞洞的壁爐，牆角處堆著的垃圾似的破爛兒。還是那間屋，他們在那之後並沒有帶他去別的地方。他扶著著牆站起來，還好，走路還沒什麼問題。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伸手去拉那扇破舊的門，手剛碰了一下，門軸突然咯吱作聲，在安靜的夜裏響得嚇人。不二手一抖，縮了回來，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摸向門鎖。
門鎖上了，從外麵。
不二咬牙，一步一步退回牆角，抱著身子坐下，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隻有一件撕破了的上衣，冷起來，哆嗦著抱住了兩條赤摞的腿。門突然哢嗒的一響，不二觸電一般警覺地望向門口。門吱呀的響起來，打開了。
“醒了嗎？”一個低柔的聲音喚道。這聲音他沒聽過。不二抬頭看著身材瘦小的年輕人一步步走近，把手裏的東西丟在地上。
“這是你的衣服，穿上快走吧。”
不二一驚。旋即伸手去拿衣服，一邊慢慢地穿，一邊警惕地看著對方，藍眸在透進來的星光裏發亮，像小獸。他看見對方清秀的臉，善意而憐憫的微笑，突然覺得頭暈。他一聲不出地穿好衣服。“能走嗎？”對方問。他點點頭，靠著牆站起來。“切原他們就是這樣，不過在大街上撞了一下……即使是黑道上的也太過分，真田不在，我說他們又不聽。”他看不二站不太穩，伸手想扶他，“但又不能不管，要是把你在這兒關幾天……誰知會怎樣。不過切原他們好像已經記住你的臉了，你這幾天還是不要出門的好，等真田回來，他們就不敢太放肆了……”
不二伸手扶上他的肩膀，眼光在對方的臉龐上遊移不定。細長的眉，和善的眼睛，薄薄的唇裏吐出來的低柔聲音在他耳朵裏嗡嗡直響。他的眼睛定在對方纖細白皙的脖子上，喉結輕微地蠕動著，在這黑暗的屋子裏好像一個幻覺。不二有點眼花，手一點點地抬起來，伸過去，好像要確認什麼似的。對方詫異的看向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到了牆上，不二的手指死死扣住了他的脖子。根本無法掙紮。不二看著對方秀氣的眼驚異的瞪大然後漸漸茫然失神，手臂垂下去，手指在窒息的痛苦裏抓撓著身後粗糙的牆壁，唇形無聲地喚著什麼，不二在發狂一般的昏亂中猜想那是某個人的名字。最後他的眼閉上，身體隨即無力的滑下，跌在地麵上，柔軟的短發散開在臉上。他死了。
不二喘著氣，全身發冷。這不是發狂，不是中邪，他心裏很清楚。討厭那微笑，千真萬確想殺了他，想扼住對方白皙的脖子讓血液凝滯呼吸停止。他沒想到的隻是這欲望竟然失了控。
因為對方沒防備因為沒人看到沒人能阻止？不二現在不想考慮。他盡可能快的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看躺在那裏的人，多麼安靜。不二從來不怕鬼，何況是他親手殺了的。活人比鬼可怕。他來到這個世上是要對付各種各樣的活著的人，死人不在他的生存威脅之內。
街上很冷，不二出了一身冷汗。他忍著疼快步的往家裏走，不知由美子等得有多麼著急了，她明天要送她唯一的弟弟相依為命的弟弟去上大學，可憐的姐姐，她終於對得起八年前死去的父親四年前死去的母親。不二想起那死去的年輕男人對他的忠告。謝謝。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我明天上午將會離開這個小鎮，到遠方的大城市去上大學，我會小心的，他們永遠再找不到我。謝謝。
第一章
姐姐在站台上哭泣的臉仍然在不二腦中揮之不去。他把行李扔在那張空蕩蕩的床鋪上，在包裏摸索一陣找出搪瓷杯子，拎起桌上的水壺，空的。喉嚨幹得冒火。他煩透了，卻又沒辦法，站起來，想哪裏能找到水。頭暈，在火車上晃了一天的結果，他腳發軟地坐回到床板上，下`身還在疼，疼得發麻。他抓住床頭的鐵架。手心裏冰涼的好過一些。
屋裏擺設極其簡單，兩張很小的單人書桌，兩隻凳子，一個大得可笑的櫃子，兩張相對放置的床，鐵質的床架上架著木質床板。對麵的室友已經來了，床鋪上的被褥有點舊，但整潔而幹淨，書桌上有書，一樣的放得整整齊齊。不知是個怎樣的人，有潔癖也說不定，——或許對於醫科學生而言潔癖也是一種優秀品質。不二不想再想，撐起身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水喝。
這時候門開了。很多年以後這幅場景仍然在不二腦中時時浮現，穿著黑色學生服的高個兒男生，清俊卻像冰山一樣冷漠的臉，鼻梁上架著的細框眼鏡和鏡片後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鳳眼，在室內暗淡的光線裏像一幅蒙塵的畫。
不二微笑。他最擅長的就是微笑，簡單而行之有效的騙術，在幾秒鍾內取得他人的信任和好感。他說：“初次見麵，我是不二周助，請多關照。”
那男生愣了一下，走近來，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大概是便當，還有一個水壺。“手塚國光。請多關照。”他說。看到不二的杯子。他看看不二，又看看他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