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陛下不知道。”我仰起頭,遠遠的仰望他,“子安向來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

“好!好!”他自高台上走下,到我身邊,一手鉗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似要將我捏碎,“既然要死!我就滿足了你!”

我靜靜看他,任由他狠狠將我拋開,臉蹭到冰冷的地麵,破了一大塊皮,竟不覺得痛。

“下月十八,午時問斬!”說完這句話,他一甩衣袖,轉身出門。

“你這又是何苦!”劉公公一跺腳,追著穆衍風而去。

這又是何苦……

我在地牢裏苦笑,扯開袖口,那枚銀針已經被汗浸透。

“林子安,你真是個笨蛋。”我靠在牆上,喃喃自語,有液體自臉頰滑落。

“真是個笨蛋……”

一瞬間。

心中忽然萬念俱灰。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穆衍風。一個人在牢中慢慢等著,等著死刑來到的那一天。

混混沌沌,一切都不去想,隻是在心中一天一天倒計時。

臨刑之前,穆如江來看我。

“子安。”他命衙役打開門,快步走到我麵前,“子安。”

二十幾日不見,他憔悴了好多,眼窩深陷,下巴上滿是青須。

“子安,”他遞給我一套衙役的衣服,“穿上它,我帶你逃出去。”

我看了那衣服一眼,又望向他,笑了:“九王爺這又是何苦。”

“子安。”他握緊我的手,“我可以把你藏起來,讓他再也找不到。”

“你應該知道的,九王爺。”我將手抽回,“這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有意義!”他扳過我的身子,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愛你,林子安,離開這裏,我可以一輩子保護著你不受傷害!”

“王爺。”我伸手指了指牢門,“請你出去。”

“子安!”

“你們都是一樣的。”我歪著頭看他,“你和穆衍風都是一樣的,想讓所有的人依附於你們而活。”

“子安,我隻是想救你。”穆如江一臉焦急,額頭滲出了小小的汗珠。

牢門被推開,壓我去刑場的士兵們走了進來。

“仆人或者男寵,有什麽區別?你們隻是想讓我沒有思想的隨著你們而動。”我笑,“你救了我之後想讓我做什麽呢?九王爺?每日張開腿在床上等著你的臨幸?或者隨著你的心意耍著無傷大雅的小性子裝白癡?”

“子安……”他輕聲道。

士兵們已經等在牢門口,如今已經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九王爺。”我直起身子,“我寧願死也再不想要你們高高在上的施舍。”

是的,我明白了。

刑場上,我抬起頭仰望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人。

我終於明白,原來那些我以為的驕傲自尊,其實全部隻是你的施舍而已,你對我,就像對一個任性而自大的孩子,聽我提些自以為可以讓我們平等在你眼裏卻隻是荒唐得可笑的條件。

我以為幹些什麽便可以不受你的恩,堅強而自尊的活著,卻不知道那些隻是我的妄想。

無論做侍衛還是伴童,我其實一直還是被你捏在手心裏。那些舒適的位置,隻是你可憐我而施舍給我。

就像給一個可以逗人歡心的孤弱小貓食物,先把食物藏起來,然後慢慢誘引著它去吃,好像是它自己發現的一樣。

是以你可以肆無忌憚的耍弄我。

隻因為,在你心中,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的平等過。

陽光將我的眼睛刺得有些痛,四周圍觀的群眾喧嘩不已。我被按在刑台上,頭終於還是垂下,脖頸牢牢的貼在了刑台的凹槽中。

四周越發的喧嘩,我能感到他直射而來的目光,火辣辣的似要將我皮膚穿透,不由的揚起嘴角,我不是什麽大人物,卻引得天子觀刑,也算是此生無憾。

“時辰到~~~~行刑~~~~~~”拖著長調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我閉上眼睛,雖是閉著,卻好像能看見他在那一霎那間站起來,望向這邊。

刀風自頭頂襲來,我咬緊嘴唇,頭腦瞬間空白。

隻一下,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隻一下。

耳邊一聲金屬撞擊,四周吵鬧無比,那致命的一刀卻久久沒有落下。

我的身子被人抓起,睜開眼睛,卻發現刑場不知什麽時候闖進來一批蒙麵人,和官兵糾紛。

“快逃!”抓著我的蒙麵人高喝一聲,將我推開,與衝過來的官兵死鬥。

“護駕!!!”

“捉拿清國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