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原來是嘴角被什麼東西粘住了。
小波使了使勁兒,終於把嘴張開。他用舌尖兒添添幹澀的唇。
唇其實並不幹,那上麵還有沒完全幹透的液體,有點兒腥氣。
小波吞下一口口水。渾身上下所有的器官正漸漸的恢複知覺。小波這才覺出疼來。鑽心的疼,有點兒難以忍受。
但疼痛並非壞事。它讓小波知道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在哪裏,一樣都沒少;小波以前打球摔斷過骨頭,那情況比這會兒糟糕多了。他想他最多再緩個十來分鍾,大概就能站起來,走出這地道去。
又過了許久,疼痛已漸輕了。他輕輕動了動四肢,沒什麼問題。他知道他可以站起來了。
可他沒急著往起站。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讓他隨地而作,隨便地休息片刻。
所以小波長出了一口氣,又把眼睛閉上了。
眼前的一線光明隨即消失了,餘溫卻仍停留在眼皮上。
仿如月光的溫存。
淺淺的月光,正悄然撒進北京那套複式的公寓。
小波正漸漸地進入夢鄉。可小波仍能感覺到,Rob正悄然地走到床邊,用最輕柔的動作,幫他壓好被角。
Rob搖搖頭,仿佛在說:又縮到床邊兒,像隻膽小的兔子,小心我穿上大頭皮鞋,把你一腳踢下床去。
Rob卻沒穿大頭皮鞋。他正光著腳,站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不敢弄出一點點聲音來。
Rob輕輕在床頭蹲下來,借著月光,凝視小波安睡的臉。
Rob癡癡地看著,那月光下的,便是他的生命。
比生命還要長久。
3
二零零四年一月十一號晚上九點,廣州,下著雨的夜。
小波坐在陰暗的地下通道裏,頭依著牆壁睡著,胸腹如海浪般緩緩地起伏著。
他嘴唇兒上有凝固的血跡,嘴角兒卻戴著笑。那笑意裏正洋溢著春天的溫暖。他也許正夢著什麼非常幸福的事情。
就在地道的另一側,距離出口十米不到的高樓上,在某一間房間裏,Rob卻突然從夢中醒來。
他已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此時是幾時幾刻,他隻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又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寒冷冬夜罷了。
不知夜有多深,四周一片漆黑。睡意卻淡了。一陣失落,如潮水般將Rob包圍。
Rob翻身趴在床上,被角兒在唇邊散發著溫柔的氣息。
Lydia的話又在Rob耳邊回蕩:
“請你別自以為是了。你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你如果是個男人,就自己去跟他說。”
Rob的心髒突然無緣無故地痛起來。
越來越痛。
Rob很想打個電話到北京去。
趁著雨夜,趁著一片漆黑,趁著這股子無緣無故的心痛。
隻要小波給他一個台階兒,就一個台階兒,他就會對小波說:親愛的寶貝,我愛你,我永遠都不能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