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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情殤BY白日夢

四五情殤by白日夢

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三日,大連。

冬季的寒風吹過海麵,帶來陣陣海水的鹹腥,雖不至於冷得刺骨,刮到身上也能讓人打個哆嗦。楚墨涵冷眼看向街上來來往往的日本兵,壓低頭上的帽子,沿著蕭瑟的大街不緊不慢地行著。經過日本駐軍總部時,鞋帶鬆了,不得已蹲下重新係緊,抬頭間打量一眼對麵日本軍部的兵力警戒,還未看得仔細,一個年輕的日本兵已端著步槍往這邊望來。楚墨涵趕忙站起,想在引起日本人更大的注意前離開,剛邁出腳步,一句冷厲的日語已自身後傳來,“站住!”

楚墨涵心中一緊,隨即加快了腳步,裝成聽不懂的樣子,意欲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怎知身後話語一轉而成標準的中文,“站住!”

這下再不能裝傻,隻得頓住步伐,緩緩轉身麵向發出命令之人。

看到眼前高大英俊的日本軍官,楚墨涵渾身血液直湧而上,大腦瞬間呈現一片空白,臉上不可抑製地現出一片驚訝。軍官的身形在中國人看來也已稱得上頎長,更不必說在一眾矮小的日本人中間該是何等的鶴立雞群,充滿笑意的麵容與剛剛發出的嚴厲話語毫不相稱,和藹友善的神情一如當年初見,似乎仍是櫻花樹下的那個溫雅青年。

麵對楚墨涵驚嚇住的神色,軍官開心之餘又有一絲好笑,戴著雪白手套的右手在楚墨涵麵前揮了揮,“楚君,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了嗎?”玩笑似的話語中隱含一絲埋怨。

“鷹司君的聲音我自然聽得出,隻是想不到你會出現在這裏,更想不到你竟會用命令的口氣叫我。”從驚嚇中回神的楚墨涵恢複常態,好友重逢的喜悅在看清對方身上的少佐軍銜後漸漸冷卻,唇角彎起的淺淡笑容隱隱透出譏諷之色。當年聽到這人終日訴說對中國文化的向往和熱愛,言猶在耳,如今卻來親自踐踏他滿目瘡痍的祖國,真是諷刺之極。

鷹司武人沒有得到預期的熱情歡迎,看到楚墨涵眼中的歡欣神采逐漸歸於冷漠,心中開始忐忑起來,滿懷不安地道歉:“剛才看到楚君的身影實在太過高興,本想開個小小的玩笑,沒想到會嚇到你,真是抱歉,請原諒。”說著低下頭,向楚墨涵彎身一躬。

友人誠懇的歉意稍稍平複下心中的不悅,楚墨涵苦笑著搖搖頭,“沒什麼,不必這麼鄭重道歉,是我自己太膽小了。”

鷹司武人奇怪地望著好友,“可以和一屋子屍體共度晨昏的楚君竟會說自己膽小,真讓人難以置信。”

楚墨涵淡然一笑,“逢此亂世,人人皆如驚弓之鳥,稍有動靜便心膽俱裂,我隻一介凡夫,何能免俗。”清亮狹長的鳳目望進鷹司武人雙眼,清晰地顯露出責難,“這街上被你們日本人叫住的老百姓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鷹司武人愣住,從未想到昔日好友會對自己冷言相向,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沉默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場麵一時尷尬起來。

正在僵持間,不遠處的軍部門口開出一輛車來,從車窗中探出頭的中年軍人高喊著鷹司武人的軍銜,“鷹司少佐!”。

鷹司武人打破沉寂的氛圍,歉疚地看向楚墨涵,“我還有事,必須得走了。楚君,今天見到你真是很高興,改天有時間我去找你,咱們再好好談談,希望到時可以取得你的諒解。”說完低頭一禮,隨即向車子跑去。

楚墨涵怔愣一下,剛想告訴鷹司武人自己的住址,又忽然想起彼此身份,衝到喉嚨的話語咽回肚裏,冷眼看著鷹司武人的身影隨車子消失在街道盡頭,終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