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段(1 / 2)

口下插著血紅的方塊旗。緩緩向他們逼近,卻僵持在數米之外,是沙漠蒼狼圍住了獵物。

胡憲貞心知他們是要活捉——大概認為他身上還有許多可以利用的機密。

瑾菡低聲問道:“走不了了,是麼?”他轉眼看著她,目光裏言語撲朔,像是夜雨昏燈。瑾菡看了他一霎,便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別留下我一個人。”

當然不能留下她一個——落在日本人手裏。

她暗中將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塞到他手上,是那把勃朗寧。他握緊了它,一隻手臂緊緊摟住她,緊得幾乎要把她嵌進自己胸膛,那隻握槍的手卻準確抵住了她的心窩。

那是深愛的人的心髒。他怎會認不清楚。

沉重的槍聲炸響在他手上,溫熱的血灼燒著掌心。他把她輕輕放回椅上靠好。她眼睛微閉,麵容沉靜,月色下姣美一如生時。

他又一次撫了撫她臉龐,便冷冷調轉槍口,指向窗外。另一隻手握緊了那顆美式手雷。

凜冽的槍聲再次響起。土色潮水慢慢擁了上來,未幾卻爆出一聲轟天巨響,火光中血肉橫飛。

——這才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七點三十五分,渾河碼頭。

張治平獨自站在岸邊的一艘漁船前頭。夜色沉寂,風涼如水,幾盞漁燈的光影晃晃搖在河水上,前方卻仍沒有任何蹤跡。

他不安地再一次看了看手表。船艙中出來個年輕漢子,走近前低問道:“站長,還要等麼?”

張治平深深吸了口氣:“再等一刻鍾。”說完便下了船,往街口走去。

閣樓的一幅窗戶虛掩著,一支槍口伸了出來。

——經查張治平係中''共奸細,局座令家法處決。

砰然一聲炸響。張治平腳下一個踉蹌,撲身撞到了牆邊。他詫異地捂住胸口,那裏像鑽進了塊燒紅的鐵,黏熱的血不斷往外淌,身子急速冷了下來。

他身扶著石牆緩緩倒在地上。痛覺漸漸模糊了,隻有耳邊還沙沙響著走針的聲音。最後的念頭便是——怎麼辦呢,他們還沒有到。

十一點四十分,北大營。

第一輪的戰鬥已結束了。密集的槍聲止息了,死者傷員被陸續抬下去。吳誌南與620團團長王鐵漢走進旅部作戰室,對坐在桌前低頭看著地形圖的祝載圳道:“報告旅長,日軍第一大隊已被擊退。至此我方陣亡九十四人,傷二十七人,對方傷亡不明。”頓了頓,又道,“日軍已在預備第二次攻擊了。”

祝載圳按在桌沿上的手僵了僵。他默了一霎,問道:“現在北大營一共多少人?”王鐵漢道:“大約還有四千多。”祝載圳道:“把剩下的人都集中起來——自團級以下,所以願意走的,以及家中獨子,沒結婚的,全部撤走。”

兩人同聲驚道:“祝旅長!”祝載圳道:“少帥沒有任何明令抵抗的命令,我們現在是私自行為,是違反軍令的。”他抬起眼注視著這兩人,緩緩道:“所以留下的,全憑自願。我亦不願給東北軍和弟兄個人造成更多損失。”

吳誌南與王鐵漢都沉默了。祝載圳又低沉道:“時局不利,或者此時保存實力是正確的。我選擇留下,是為給奉天人一個交代。你們帶著兄弟們平安撤退,留得青山在,總有打回來的一天。”

“我不走!”王鐵漢停了一霎,便決然道:“能屈能伸的事兒讓別人幹去!我跟著少帥當了十幾年兵,老家人把我爹當族長敬,我不能叫人戳我爹脊梁骨!”吳誌南也緊跟著亢聲道:“我也不走!奶奶的,老吳打了半輩子仗,

52、第 52 章 ...

淨是跟自己人玩命了,這回非得痛痛快快打一回日本鬼子!”

祝載圳道:“不必,我一個人留下就夠了。”吳誌南道:“旅長,這回我不能聽你的。再說就真走也該是你走——不說官大官小,你是祝大帥獨子,也沒結婚留後。老吳替你留下跟鬼子拚命,你得走!”

祝載圳隻是搖了搖頭。

他推門走了進去,踏進一片深沉的黑夜。夜色中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氣味,下一輪戰鬥又將打響。也許明日太陽升起時,入侵者終會踐踏上他們的屍骨,他也將戰死在今夜。

但是無懼無悔。這是他們的故園,遼闊黑土下埋葬著他們的祖祖輩輩。渾河日夜流淌著東三省的血,長白山積年冰雪封著中國人的精魂。這根深深紮在此地,無論幾經苦難淪陷,他們都會再奪回自己的故土家園——而他的魂靈也會守候在此,日夜等待同胞骨肉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