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一天天地長大,看著鏡中的那張臉稚氣消退,變得秀美,他便在臉上劃下那兩刀。
之後的幾年中,誰見了他都是遠遠避開,自然不會有人來招惹。
他是男兒,男兒的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尊嚴。
也正因此,對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少年,裴惜遠憐惜之餘,更有一層敬佩。
如此膽識,如此氣魄,若有朝一日豐欽登上皇位,勢必成為一位明理而又強勢的君王。
正感慨著,忽然感到有人扯他的袖子。裴惜遠回頭一看,卻是沈莫。
沈莫微笑道:「惜遠,我也想去。」
沒前沒後的,裴惜遠聽得莫名其妙:「什麼?」
「兩日後的狩獵,也帶我一起去,可以麼?」說著,沈莫又拽拽裴惜遠的衣袖,乍一看幾乎像在撒嬌。
然而裴惜遠早已見識過他的真麵目,深知他的心機之深,根本就是隻老狐狸。看他笑得那麼燦爛,絕對是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下手一甩,他冷冷道:「我們的狩獵有你什麼事?你又不是歙嵋人。」頓了頓,又道:「你不是就要離開歙嵋了麼?還想什麼兩天後?」
此話一出,沈莫還未及答話,就被豐欽搶了去:「莫大哥要離開了?什麼時候決定的?為何這麼急?那時不是說好了,要帶宮中珍釀來跟你對斟,我都還沒來得及帶呢,怎麼你這就要走?」
「走,我自然是遲早要走。」
沈莫順勢將話接過來,歎氣:「不過,也確實不必這麼急得走。隻是……」
「那不就是了?沒那麼多隻是可是的。」豐欽笑咪咪道,壓根沒注意到裴惜遠一下子發綠了的臉色。
「你就多留一段時日吧。我還要好好鍛煉酒量,下次一定要勝過你。」
「嗬,我等著。」沈莫微笑點頭,目光一轉瞟向旁邊的人。
裴惜遠的臉色,其實完全不出乎沈莫意料。
縱使手段卑鄙了些,總歸是成功了,找到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而裴惜遠也已發覺這些,心裏氣得半死,偏又不便當著豐欽的麵發作,隻得恨恨咬牙。
更可恨的還不止如此,緊接著沈莫又向豐欽提起道:「兩日後的狩獵,我也想與惜遠一道去,你可介意?」
眼看豐欽笑容滿麵地就要答應,裴惜遠再也按捺不住:「不行!」
豐欽不解:「為什麼不行?莫大哥不是想去麼,想去就去啊!」
「他……」裴惜遠絞盡腦汁,總算想出一個說法,「他大病初愈,操勞不得,當然不能跟我們山上山下的跑。」
「啊,也對。」豐欽露出遺憾之色,「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還是身體重要。」
「就是。」裴惜遠連忙應和,暗暗瞪了沈莫一眼,警告的意味盡在其中。
然而,沈莫卻不吃這一套,他又哪裏是個如此簡單便會告敗的人?
「我的身體不必擔心。」他無謂地笑笑,手一抬指向身後的箭靶,「方才我還與惜遠一起練箭。」
「真的?」豐欽感興趣地探頭看看,果然那兩麵箭靶上,還插著幾枝箭矢。
而裴惜遠,險些被一口氣憋死,眼睛幾乎瞪出眶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那明明……」
「哦,我知道了。」沈莫迅速地截過話,唇邊浮上一抹笑意,意味深長,還帶著些許無奈。
「你是知道我箭術壓過你,怕我令你在狩獵中無處發揮?」
「什麼?我才沒有這樣想!」
「那你為什麼堅決不讓我去?」
「我……」裴惜遠覺得自己離發瘋已不遠矣。
更可氣的是,豐欽也來順水推舟,笑道:「那就一起去吧!莫大哥,到時一定要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箭法,順便教我射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