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刻意忽視那些違和的細節。那現在,我是被茲傑拉爾拉回了現實,壓下去的質疑都紛紛冒頭,心中紮滿芒刺。說實話,一旦去想那些以後,就有種難以麵對他,想拔腿就跑得感覺。
可是,就此離開,就不知道還有沒這樣的機會了……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就見茲傑拉爾不聲不響的走進宮殿裏,那幽幽的巨門打開的時候,裏麵竟然一絲光亮也沒有,將他迅速吞沒在無盡的黑暗裏。
我望著那扇門關上,才將視線移回花圃中,就對上那雙沉靜的金色眸子。
他以坐姿側過身望著我,那本棕黃色封皮爛了一半的古籍被他單手朝下壓在。
“身體好些了?”他微笑著用溫柔的語氣問我。隻是那微笑浮於表麵,眼底是沒有波瀾的疏離,連那低沉磁性的聲音都聽上去客套得刺耳。
“嗯……”我突然感到非常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席地坐下。
在這鬱鬱蔥蔥的樹冠裏,吱呀的縫隙間能看到如碎鑽般折射著光芒的大海,海風卷著空靈的竹木板敲擊聲和腥鹹的味道迎麵拂過,如果換做是當年的心境,現在一定覺得無比愜意,甚至會和他在這裏頭靠著頭,蓋著藍天睡一個美美的午覺。
相對無話。
他又將書捧起,柔和而專注的眸子緩緩掃過那一行行生澀的古語,濃密纖長的銀紫色睫毛隨著對文字的追逐而輕輕顫動。
看著他遊弋與自己的世界的樣子,憶起小時候會覺得他很無趣,總是想方設法的騷擾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卻在千年之後,突然發覺這樣靜靜看著他看書,是件多麼美好而幸福的事情……
他突然抬眼疑惑的看我,我才驚覺自己長著鱗片的醜陋的手指,竟然拂上他光潔的額,為他拿掉被風吹亂的一縷發絲。
如同被火燙般,我一抖,縮回手,無所適從的看著他。
“喬……”這是下意識的靈魂傳出深處的呼喚。
他眨了眨眼,笑容又浮了上來:“迎風港的船,在等你。”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隻想對我說這個嗎?
見我不說話,他思索了下,用無害又無辜的表情,對我說:“……昨晚,把你當成了我那個死去的朋友,所以……如果使你誤會了什麼,我很抱歉。”
從他吐出的第一個字開始,我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也在掙紮後準備了最合適的表情和回答。那是,我有生以來最艱難的一笑,卻應該是看上去最燦爛的笑容:“不!我應該感謝喬殿下救我。”
我看到他的瞳孔一縮,隨即也笑得彬彬有禮,如同陌生人般的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這百年來我還自作多情,一次次的糾葛於要不要恨他、要不要原諒他?可原來,他早已不再需要我的原諒了。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我是他得到王位的唯一威脅,他不需要我再出現在他麵前了。就像茲傑拉爾說的,如若不是那兩千年相濡以沫的舊情,他可能會對我下殺手……
真的,相見不如懷念。
想起,我之前的期待、沉浸在他溫柔中的感動、欣喜,都像個笑話。
我心灰意冷的站起,最後竟用近乎乞求般的柔弱語氣,問:“那天……你看到我脖子裏的項鏈了嗎?”
那是茲傑拉爾的信物,十字梅花的圖騰是黑惡魔的國徽,可以讓這個黑惡魔王為自己完成一件事情,對某些人來說,可謂是一個最有用的法寶。亦是蒂娜在準備離開我之前,給我的未來做的一個打算。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快的幾乎捕捉不到的不自然,卻和柔而鎮定的說:“沒有。”
☆、第 056 章 紅色商船
“如果你是紺魔王,我是輕寧王,你會這樣對我嗎?”
“如果我真有紺魔王的權利和地位,你會跟不擇手段跟我搶嗎?”
“不會!”
“這就是了!所以不會發生他們這種事情的!”
腦海裏回響起這樣一段對白,想不起到底是多麼久遠以前的事情了,隻記得那屬於彼此的軟軟的聲音和貼近的心靈。
乍然驚醒,竟已成無數碎片,流逝於歲月。
不由自嘲,不是和蒂娜約定了將所有的過去都埋葬與白瀑之下了嗎?為何不過是再次見到他,就變得如此蠢?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為何還要……抱有那種可笑的期待……
不期然,身後響起熟悉的音樂聲,氣勢恢宏,將我的心魂震了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又一次的踩在了黑惡魔的國徽上,而且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裏的。海風還是很猛烈,腳下數噸重的鐵梅花不住的發出磨耳的鈍聲。
有些僵硬的回頭望去,碎發激烈的拍打著肌膚,也將視野切割成抖動的無數片——那座宮殿隱沒於海中森林,隻依稀看到黑色的輪廓,那音樂聲就從那裏傳出來。
是管風琴的演奏聲。
我最喜歡這種樂器的聲音,有一種震撼靈魂的感覺。在這種音樂聲麵前,人會不自覺地安靜,心情變得莊重,每一段曲調,隻要聽過一次,都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