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還有一個人,臉上笑意平和,衣著考究,額頭飽滿而亮堂,是宏信父親的好友公安局的楊局長,他的話語並不多,對於席間人們熱烈討論的某某美化大連的話題,他隻是偶爾的“嗯”一聲或者“是”一聲,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笑意,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著果酒。
那個高聲闊談國際新聞的人我從沒見過,他的口音有些雜,帶些沈陽味兒、大連味兒,抑或又有些天津味兒,三十多歲的樣子,濃眉毛,眼神明快,樣貌英俊帥氣,衣著考究,腰間露出的腰帶是鱷魚皮的,而且上麵鑲嵌了一排黑色的南非鑽石,宏信低低地對我說:“他的這條腰帶能換咱的一棟樓。”
我愕然地看著那條腰帶,那上麵的鑽石閃著寒星樣的晶光。
公公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欣慰,讓我叫他表叔,說是他多年沒有見麵的表弟。
公公很有感慨的推開了酒杯,笑著撫摸表叔的肩膀:“我很納悶兒,你這個壞小子能出息,從小就壞,打架鬥毆,敢跟老師對著幹,上課玩撲克,逃學,啊——不說了,不好意思了,臉紅了。”
公公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你能來參加你侄兒的婚禮,大哥我真的老高興了,咱這一別快二十年了,我老弟有出息,現在在南方開了一家大公司,來大家舉杯,賀,我老弟的輝煌成就。”
喜氣洋洋的人們紛紛起身,短期了酒杯……
大廳裏許多女性都對他行注目禮,尤其是我的那個像小貓一樣溫柔的小姑子看著他的時候,臉上不時飄起兩朵羞澀的紅暈,並且兩次借故讓這個年輕人幫她調手機,一次是調時間,另一次是調音量,其實我的小姑對於手機玩的是非常老道的。
今天來的客人非常多,而且很多人我都不認識。
按照禮節,我和宏信必須挨著桌的給每一位客人斟酒。
就在我和宏信熱情禮貌地給他阿姨斟酒的時候,偶一回頭的一瞬間,我忽然看到楊叔叔的嘴角有一絲奇怪的笑意,有些凶狠又似乎有些自信,這讓我覺得我的腮邊有一些刺癢。
這個老楊頭兒我很熟悉的,平時他給我的印象就像菜市場賣菜的老頭一樣,磨磨叨叨的,但今天他卻顯得有些反常,話語不多,而且他今天還帶來四位警員,說是讓他的手下開開眼界:“這幾個小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場景呢,綠梨別墅的名兒可大著呢哈哈哈……”
楊局長和他的幾位警員便被公公熱情地接待下來了,我發覺他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那位表叔的身上,偶爾的他們也相互會意的對視一下眼神。
我在疑惑間被宏信叫走了。
他溫柔地看著我:“新蕊,來給我姑媽敬酒,怎麼?累了?”
我搖著頭欣然過去了,接過宏信遞給我的洋酒,瞥見我的那兩個寶貝侄兒每人手裏都拎著一瓶啤酒,悠閑的坐在別墅前的房廊下的樹陰涼裏,熱烈的討論著《海賊王》裏的某個情節。
午陽的光從層層疊疊的梨樹葉片間撒落下來,隻有幾塊斑駁的光落在他們的白襯衫兒上,發出碎玉一樣的光。小瘦子忽然起身向大胖子張開了雙臂,揪揪著嘴,一副陶醉樣的俯身叫著:“奈美——好可愛啊——”
大胖子慌忙起身,通紅著臉笑罵:“滾一邊去,臭不要臉。”
我還有另外個小侄女是一一和雨雨。
雨雨的外語學得非常好,幾乎涉獵了亞洲所有的語言,成績總是名列前茅。
一一已經十五歲,她的學習成績一般化,卻獨愛動物,對於滇金絲猴、北極熊以及馬達加斯加島上的變色龍……她都能滔滔不絕得講解半天,她的頭上通常都梳著高高的發髻,眉毛纖黑,目光清澈而得意,搖頭晃腦的。她在五姐妹中居三,比雨雨大二歲。
我的五個侄女和我的兩位姑姑坐在一張餐桌上,她們吃的很高興,喝著香檳,眼波裏流動著欣慰。
一個聲音突然地大叫著:“媽呀——眼睛——”
一瞬間,不知來自何處的刺眼的白光敕向我們的眼睛,我的眼睛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覺得滿眼都是耀眼的強光,這滿眼的強光,將我們的婚禮,整片曠野埋葬起來。
高大的梨樹,海棠樹,附近的彩霞般的遮麻地、酒席以及大廳裏的人們全都不見了,全都被埋葬在刺眼的強光裏。
那種強烈的白光我從沒經曆過,我以為我的眼睛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