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段(1 / 2)

不會掙紮,永遠安靜地給我抱,他幹淨的身體有著不可思議的芳香。

我搖晃著抱著他站起來,周圍的幾個人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把遷兒的身體放平在床上。

我對他說,遷兒表現得很好,接下來讓哥哥來吧。

大夫和護士趕來的時候病房裏已經到處是血。床上,地上,牆壁上,門上……簡直像是屠宰場。

我撐著牆搖晃著站起來,把手裏的鐵棍丟到地上。

我說,大夫,麻煩你救救我弟弟。

§

當我醒來的時候,街道和派出所的人都在。

我因為打架致人一死三傷被逮捕,從醫院直接被帶到那個掛著巨大毛主席頭像和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的地方。

一關,就是八年。

而病房那次,竟成了我與遷兒的最後一麵。

~~拾肆(最終章)~~

§

有點難以想象,但遷兒居然沒有死。淑賢說搶救了一夜,他們幾乎都以為不行了。然後大夫出來,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時我已經人在大獄裏,聽到淑賢帶來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意外地沒有很喜悅。

我想那個時候我大概已經多少有點預感,我想遷兒這次恐怕扛不過去。

監獄裏的時光反而安靜下來,我隻能偶爾通過淑賢的探望了解一些外麵的情況。我知道外麵很亂,那個時候各地都怠工怠學得厲害,淑賢已經沒有工作,整日裏帶著采芹閑在家裏,有時候接一些零碎活計勉強維持著。

淑賢說其實我因為那件事進了看守所也許是件幸運的事也不一定。我雖然是苦出身,但是我有一個當國民黨軍官的姐夫,他們一家三口現在還在台灣。我母親當時又有些不光彩的案底,雖然不是多麽重大的罪過,但那是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年代,我太過耿直強硬的性子到底得罪過多少人,怕是連我自己也數不清。如果在外麵,也許早被揪出去鬥。

後來秀海下鄉去到河北一個貧困的縣,據說離善莊不太遠,而那個時候文煥杉已經成了當地的一個幹部,秀海因此沒有吃過什麽苦。

秀海一直是個要強的孩子,聽說上火車離開的那天他一點也不像其他學生那樣歡欣鼓舞。他說他隻是想我,還有遷兒。

遷兒……我在裏頭想得最多的就是他。

我想著1953年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他還很小,又小又瘦弱。他也許不會想到,離開孤兒院跟了我走,便開始了那樣悲傷而痛苦的一生。

我數得出有限次數的對他好,那印象也幾乎模糊。而我留下他隻身南下那一夜他絕望的眼淚卻仿佛烙在我腦海裏,說什麽也抹不去。印象裏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叫我哥哥,我到底是如何狠下心來丟下他?ED9CDF4240:)授權轉載 惘然【ann77.xilubbs.com】

他不識字,唯一記得的就是我教給他的我們的名字。也許我是無心,卻用“安人傑”三個字畫地為牢,圈得他逃離不得。

我強暴他,毆打他,拋棄他……我結婚,生小孩,在潛意識裏當他是負累……我不肯給他溫暖和安定的生活,也沒有給他機會獲得自己獨立的人生。我隻當他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就剝奪了他的一切。我以為他不懂愛,卻強迫他愛上我,依賴著我,看不見別的什麽人,整個世界裏隻有我……

我以為他注定,是我的。

我想我是成功了。遷兒幾乎沒有自己的人格,他活著,就是為了我。

所以當我不要他的時候,他才不想要再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