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閣歸來春又晚。燕子雙飛,柳軟桃花淺。細雨滿天風滿院。愁眉斂盡無人見。
獨倚闌幹心緒亂。芳草芊綿,尚憶江南岸。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空腸斷。”
婉轉輕綿的歌聲隨著潮濕的微風飄過河麵,飄向遠方。時間似乎被歌聲拉長,那個頭戴鬥笠坐在船尾的男子好像也很久沒有劃動過船槳了。
時間很神奇,它可以讓傷口愈合,也可以讓傷口化膿。
“十年。”林冰卿斜躺在烏篷船船頭,手中握著一個青色的葫蘆,微風拂動她繡著臘梅的白色長裙,拂動她如瀑布般的秀發。十年於修行者隻是彈指一瞬,但對凡人卻什麼都可能發生。
家慢慢近了,林冰卿竟有些緊張,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不知父親母親姐姐姐夫過得如何,對自己是否一如當年?一切都是未知,卻又是她不得不在意的。
“唉……”一聲長歎打斷她的思緒,她轉頭看向在船篷裏踱步的鬼。這鬼是她自滄海進入凡人界時,無意間撿到的。
“阿飄,你坐下休息吧。”
“我不叫阿飄。”男鬼身著玄色廣袖長衫,墨黑的秀發隨意披散,他右手持扇,逆光而視,讓人想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過,前提是不說話。
林冰卿笑道:“那你說你叫什麼?”
“不知道。但阿飄這名太過普通,體現不出我的天人之姿。”說著他傲嬌地搖搖折扇,挑眉一笑。
林冰卿仰頭喝了口酒,笑道:“阿飄不錯。”她雙手晃了晃,冰冷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你總是來回飄啊飄的,阿飄這名字最適合不過。”
阿飄雙手抱臂,抗議:“我在那鬼地界許多年,天天飄,早就膩了。我要走路,像人一樣。”
“人?有什麼好的?”林冰卿眼角含笑,但卻看不出絲絲笑意。阿飄不禁有些呆,林冰卿的眼睛讓人一見難忘,那是一雙奇異的眼睛,竟仿佛一片澄清的湖麵,又似午後的陽光,充滿了令人愉悅的力量,和她平時的冷淡完全不同。
阿飄想了想:“不知道,但做鬼總歸不好,做隻沒有前世記憶的鬼更不好!做隻不能投胎的失憶鬼更更不好!做隻再不投胎就灰飛煙滅的鬼更更更不好!”
林冰卿歎口氣:“忘記有什麼不好呢?愛和恨都是因為記得,不記得便不會愛也不會恨,了無牽掛,不是更輕鬆自在,逍遙快活嗎。”
阿飄湊到林冰卿臉前,壞笑道:“我看你挺逍遙快活的,還有什麼忘不了的嗎?”
林冰卿微微一愣,歎道:“自是有的。”
阿飄說得對,她有忘不了也不能忘的人。師傅說她無法結丹,蓋因心有所掛。雖不全麵,但卻是事實。且全賴那些舍不得丟棄的回憶,她才是她,罷罷罷,既如此,阿飄算是可憐人,以後……還是叫阿飄吧。
林冰卿閉上雙眸,仰麵朝天,任微風撫摸著她的臉龐,嘴角不自覺上揚。阿飄突然覺得有些背後發涼。
突然耳邊響起了婉轉纏綿的琴聲。“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那是《鳳求凰》,林冰卿記得曾經有人最喜歡彈這首曲子,和他琴簫合奏的人亦是其心中所求。
林冰卿突然想見見彈琴之人,想問問他是否求得凰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