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荒野。
黃昏。
行走的人。
秦滅了六國，結束了數百年之久的戰爭。
然而，秦，沒有建立起美麗的新世界。
毀滅本來就比建設容易得多。
田野成了荒野。人類失去了家園。流離失所的人們，在黃昏在淒冷的風中在荒野行走……
這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景象了。
不過，此時此刻我們的視線所關注的這個男人，顯然非比尋常。
“嗯唔……”
部下在身後喘熄，在地上掙紮，但男人不屑一顧。
風吹起他的長發，竟是白發。這個滿頭青絲一夜成雪的壯年男人，竟對垂死的部下不屑一顧。
他隻要強者，他不扶持弱者。弱者的死活，他從不放在心上。
他是衛莊，是縱橫四海，站在人類頂端的強者。
想當他的部下，就必須自己站起來，跟上來。
弱者的死活去留，他從不放在心上。
他放在心上的……
他無法從心頭放下的……
隻有比他更強的強者！
荒野，黃昏。行走的人。
那個男人，曾經牽著稚子的手，在荒野行走了很久很久。
那個男人倒下了，稚弱的孩子哭了。
而荒野……遠遠沒有盡頭。
放眼望去，荒野似乎沒有盡頭。
衛莊的神色更嚴峻了。
因為那個男人的音容笑貌，正在他的心頭閃回。
噢不，錯了，隻有音容，沒有笑貌。
蓋聶本來就不是一個開朗的男人，這些年來尤為陰鬱……尤為沉鬱。
衛莊早就想不起蓋聶笑起來是什麼樣了。
在鯊齒下血光迸現，然後倒下。
這樣的弱者，每天都能遇到幾個。
為什麼，蓋聶的音容，仍在心頭盤旋不去？
蓋聶倒下之後，墨家機關城內還發生了很多事，所以自己的眼睛始終對他不屑一顧。
唔，隻有眼睛，做到了不屑一顧……
執拗地追索他的身影，是為了打倒他。他倒下的時候，就是自己把他從心頭放下的時候。難道不該是這樣嗎？難道不該是這樣嗎！
十二年了，或許更久。
這麼多年把一個不會笑也不愛開玩笑一說話就準是說教的臭男人掛在心頭，很累的。要是個美女，倒還值一些。不過端木蓉那樣的就算了，師哥，噢不，師兄，噢不，蓋先生，蓋先生的審美眼光真不怎麼樣……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衛莊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知道自己放不下的原因是什麼。
倒下的蓋聶是勝利者。
自己，又一次敗在了他的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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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著斷劍。
他無法把劍尖再往前送一分……哪怕是一厘。
於是自己把自己的頸動脈往那劍尖上送去。
血流下了，劍回縮了。
這送與縮，隻在人類肉眼看不到的毫厘之間。
所以，這是他倆的小秘密。
端木蓉的心口正在滲血，而荊軻曾在他眼前被亂刀活活剁成肉泥。
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把劍尖向自己的頸動脈送入一分……哪怕是一厘。
這是為什麼？他在想什麼？
他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眉眼。
他總是低著頭。
在路上，在屋裏，在決鬥時，他總是習慣了似的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