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兇手踩在腳底下──如同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夜裡曾經做過的事──腳下的人不停掙紮著,嘴裡喊著各式各樣的求情語句,隻求握著槍的人能饒自己一命。
他無情地舉起右手,心底不可思議地冷酷與平靜,食指彎曲,扣下扳機。
Love is a much more vicious motivator──那個晚上他曾這麼說。
【SH-1】
事件的前後順序變得有些混亂,這對他而言說不定是出生以來第一遭,他明白一個心理醫生會怎麼評斷這種狀況,是驚嚇,他們會說。
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他們當時是先在小巷裡奔跑,還是在酒吧裡向酒保打聽?當然應該是酒吧先,癱在沙發裡他的邏輯這麼告訴他,但腦海裡好幾幀影像同時出現宛如一齊發生的事件──因為他能同步處理多樣訊息──它們鮮明的程度讓他有了時間順序上的錯覺。
「Because you are an idiot.」John會這麼評論。
他的確是愚昧至極。
【SH-2】
眼前的景色單調且缺乏生氣,一片黃澄澄的沙在藍色的天空底下,失去了遠近感,東南西北、昨天今日看來並無不同,即使Sherlock清楚昨天左方沙丘的位置不在那兒,可能是因為夜裡吹了東南風帶來該座沙丘,可是那又如何?待在這裡不需要推理,因為他不願、也沒有東西可供推理,每天見到的人屈指可數,他的大腦也接受了過多的資訊對這邊的氣候人文環境做過修正,他明白前來汲水的這位婦人可能昨天牽了隻羊去市集上,他知道聽命於Mycroft的那人昨晚和老婆吵了架,推理像是一種反射,如同他每天固定回憶的那件事一般。
已經六個月過去了嗎?他不敢說自己記憶猶新,但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
可是他得寫下來──Sherlock突然這麼想。他得寫下來,將那人皺眉頭的方式,每一道皺紋都紀錄下來,他是怎麼笑的?Sherlock開始回想對方嘴角肌肉牽動的模樣,下一個瞬間是他聆聽自己的推理時專注的神情──抬起眉毛、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望著自己,因為身高的緣故向上看著。
這一切如何開始,如果讓他選擇,他會選擇那個平凡無奇的週末。過去他會宣稱那樣的週末無聊乏味,現在卻是存在這個名為大腦的硬碟裡珍藏的時光。
他也對這個起點感到無比的痛楚,畢竟他從不希望有終點。
【Past-1】
「Sherlock,你得出去走走。」John一邊撿起地上的報紙一麵說。
「為什麼。」Sherlock的話根本不是提問,而是一種反駁。
「再在那張沙發上待著不動,你會發黴的,好像這屋子裡發黴的東西還不夠多似的。」
「你的理論完全不正確,黴菌滋生這種事基本上……」明白Sherlock隻是想喋喋不休指出他言語中不科學的部分以排遣無聊,John打斷他的話,「為了你的健康好,或許也對心情的提升上有幫助。」
「No thanks.」
「隨便你。」
如果可以的話John會把Sherlock拖出門。做了一年多室友,他很清楚該如何應付Sherlock,並希望至少在某種限度上讓對方進行一些有益於──應該說避免繼續減損──健康的活動。但是他才值完夜班回到家裡,暫時連爬上樓梯回到自己房間的力氣都沒有(很顯然他有些被室友的壞習性影響了),於是他隻是挑了張雜物少的扶手椅坐下(將東西移到另一張扶手椅上),看起了剛才撿的報紙。起居室溫暖得多,臥房還得開一陣子暖氣才會暖和起來,而他暫時沒精神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