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爸
V市,初秋。
清晨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照在初醒的吉昌街,破舊的灑水車唱著單調的童謠徐徐開過,水霧乍起,噴濕了街邊老舊的長椅。
路人行色匆匆,偶爾有人無意間轉頭,看到長椅上躺著一個高大的青年,青年仰麵朝天地昏睡著,黑色的夾克蓋著頭,灰T恤揉的皺巴巴的,下擺躥到了腰上,露出一截膚色健康肌肉緊實的腰腹,流暢的腰線往下束進低腰牛仔褲,褲兜裏露出黑色皮夾的一角。
一個拖著蛇皮袋子的拾荒者踢踢踏踏走了過來,先是翻了翻亂糟糟的垃圾桶,揀出來幾個礦泉水瓶和傳單,而後將視線掃向了長椅上的人,青年的手垂在地上,手邊放著個空了大半的洋酒瓶子,修長的指頭有兩根搭在瓶頸上,但並沒有握緊。
拾荒者踅過去,彎下腰伸長胳膊,夠到了酒瓶夾在腋下,要走,又看到了他褲兜裏的黑皮夾,眼中流露出貪婪的神色,猶豫了一下,壯著膽子輕輕地撥弄,想要讓它掉出來,然後撿走。
路人注意到了拾荒者,有人皺眉,但沒人阻止,這裏是吉昌街,V市著名的粉紅街,滿街都是小混混和矮騾子,哪怕一個拾荒者,也可能是某個小幫派的徒子徒孫,沒人願意冒險提醒一個陌生人,何況還是個倒在街邊的醉鬼,丟什麼都活該。
錢包已經掉出來大半,拾荒者舔了舔嘴唇,剛要一鼓作氣拿下來,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接著長椅上的人便猛地一個打挺坐了起來,蒙著頭的黑夾克掉到了地上,露出一張冷峻的麵孔。
“啊!”拾荒者嚇的一哆嗦,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叫了聲:“景、景哥。”見青年雙目發直表情夢幻,眼珠一轉反應過來,爬起身拖著蛇皮袋飛也似的跑了。
激越的重金屬搖滾大聲喧囂,手機在褲兜裏抖個不停,足有半分鍾廖景才從一片空白中清醒了過來,周遭嘈雜的汽車聲、小販的叫賣聲一點點飄進了耳朵,喚醒了他的神智。
“喂?”廖景摸出手機湊在耳邊,眯著眼睛捂著額頭,聲音沙啞低沉。
“阿景?”那頭是老大姚永迪的聲音,和平常一樣笑眯眯軟綿綿的,一點都不像個幫派大佬,省廳掛著號的毒梟。
“D哥。”廖景打個哈欠,。D哥語氣親厚,半戲謔地責備他:“怎麼搞的,玩的好好的忽然走了,把人家小孩幹到一半晾在那,太不心疼人了吧,人家可是個雛兒,我給你留了半個月,等你開|苞呢,開了一半你走了,叫我怎麼跟媽媽桑交代呢,哈哈。”
廖景皺著眉想了很久才想起昨晚的事,D哥頭一次把整條白貨線上的負責人都叫到了明都會所的包房,給他們一一介紹認識,說過一陣有大生意,大家見見麵,溝通一下。
廖景也是第一次見其他大哥,管倉的,管腳的,個個資曆都比他老,都要敬酒敬煙,喝了一輪下來就有點大了,後來D哥叫了公主和少爺,給他們一人好幾個,大家邊喝邊玩,有人上了大麻,給他抽了一支。
然後發生的事情他就一點都不記得了,明明前一秒的意識還在一個小男孩身上,後一秒醒來就躺在了街邊的長椅上,這是怎麼回事?
“對、對不起D哥,我可能是抽多了大麻。”廖景頭痛欲裂,捂著腦門低聲道歉,“我以前就有這毛病,抽完大麻會亂跑??下次不會了。”
“哎呀,開玩笑的啦,不就是個玩意兒嘛,你哪天高興我讓人給你送家去。”D哥大笑起來,“得了大家都散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幾個大哥都挺喜歡你,以後好好跟他們學做事。”
“知道了,謝謝D哥抬愛。”廖景掛了電話,在長椅上又坐了一會,大麻太勁了,他很少碰,抽一次總要恍惚好幾天,還好昨晚抽的少,陪他的小孩也沒經驗,由著他夢遊跑了,沒在D哥麵前亂說話,否則把緝毒大隊啦臥底啦什麼的都抖出來,他這六年就白幹了。
擦,提心吊膽的日子真是過夠了!廖景搓了搓臉,煩躁地耙亂了頭發,因為徹夜狂歡,他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下眼瞼也有點黑,讓他本來就冷峻的麵孔看上去更加桀驁不遜,帶著頹廢的戾氣,連路人都側目繞行。
回家吧,廖景撿起地上的夾克抖了抖土,搭在肩上,搖搖晃晃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街上人潮漸起,汽車的鳴笛聲、小販的叫賣聲紛紛擾擾鑽入耳朵,搞的他腦子亂哄哄的,還有點惡心,胃裏更是空的難受。
一陣炒河粉的香氣飄了過來,廖景肚子“咕”地響了一聲,回頭,隻見身後便是一家門臉不大的茶餐廳,招牌上就倆字——“良記”。茶餐廳剛剛開張,一個穿粉紅製服的女招待站在門口,見廖景進來馬上笑容滿麵地迎了上來:“歡迎光臨,先生幾位?”
廖景伸手比劃了個“1”,徑自走到角落裏一個卡座上,女招待殷勤地跟了過來幫他點了菜。茶餐廳裏麵頗為寬敞,布置的也十分溫馨,米色的壁紙,彩色玻璃吊燈,原木方桌,布藝沙發,空氣裏飄著輕柔的音樂,和著芝士和奶茶的香氣,讓人舒服的幾乎昏昏欲睡。
食物還沒有送來,廖景點上了一支煙,閉著眼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慢慢地抽,不一會倦意襲來,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