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毆打
項蔚的兩條手臂被羅航的兩個狗腿王立新和李革狠狠的擰在身後，將他固定成一個抬頭挺胸的不爽姿勢，迎著羅航的拳頭膝蓋臂肘一陣威猛的撞擊。
項蔚覺著嘴裏有一股腥甜要脫口而出，他知道那是什麼，拚著一口氣把它們全部咽了回去。
羅航的攻擊範圍均落在胸腹的部位，最後飛起一腳揣在項蔚胃的上部，終於令他抑製不住的一通狂咳，將剛才咽回去的血又噴了出來。
見到血，羅航才暫時停了手腳，他冷冷的看著項蔚一言不發。
“說吧，是不是你小子告的密？”王立新壓著項蔚肩上的手猛一用力推搡，讓他被抓著的手臂又串上一陣撕痛。
“什麼密？”項蔚憋住氣問。
“操，你丫裝傻吧你。”李革抬起一腳踢中項蔚的膝蓋，他支不住單腿跪到了地上。
胳膊扭在背後變形的抻擰，項蔚難受的垂著頭，腮邊的咬肌繃的死緊，脖頸長長的向下拉著，令後頸骨高高的凸起，就那麼蒼白的裸/露著。這個正自受難的形象，象一枚拖著羽尾的箭，急飛過他們的空間距離，豁然的直直透入羅航的心髒。
人有的時候隻因一幅影像而失去對情感的操控，羅航正經曆著這一奇特的瞬間而不自知。也難怪，他當時才十五歲。從那一刻起，羅航在以後的歲月裏，腦海中會不經意的冒出這個畫麵，並引起腦部神經的一陣緒亂。
“西圍牆的磚堆是你報告給門衛班的吧？”羅航一臉嚴懲不貸的盯著一雙對他怒目而視且黑白分明的眼睛。
項蔚當然知道西圍牆角有一堆“踮腳”的殘磚堆著，羅航他們總是從那裏翻牆而過，為節省小小一段回家的路程，卻大大增加一咫路上的“冒險”。
“我有必要告嗎？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項蔚竭力調整氣息，平靜的回答。
試想那些殘磚大概已被門衛班清除了，昨天羅航他們放學回家，一定是在西圍牆下碰了一鼻子灰，不得不乖乖的走回營房大門。想到此，項蔚一臉譏諷的笑了笑，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還在人家手心裏捏著。
“笑什麼笑！”李革又衝他腰側踢了一腳，“靠，揣死你個不長記性的。”
項蔚身不由己的往前弓了下腰，然後他抬起頭，依舊不去理會身後的兩卒子，一聲不吭的盯著羅航，根本不屑於出聲辯解。被他們這樣毆打已經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他知道誰是主謀，也清楚那樣的借詞無非是為暴揍他一頓而“名正言順”。
“這次先饒過你，要是讓我知道真是你幹的，可別怨我不記人情。”羅航壓著眉宇，眼睛瞪的深陷在眼窩裏，一字字拚出來說，象在念電影裏黑幫的台詞。
項蔚又忍不住意味很明了的冷笑了下，他會對他有什麼人情？
“還他媽的笑。”王立新說著和李革將他甩倒在地上。
“行了。”羅航猶疑了一下說。
他衝兩個死黨點點頭，將軍用書包從地上拎起來，來了近三百六十度的大圈甩到肩後，一根手指頭勾著帆布書包帶，邁著四方步大搖大擺的走了。
王立新和李革對項蔚又習慣性揣了幾腳，拍拍手也跟著羅航出了林子。
項蔚沒有馬上站起身，而是握著拳頭收攏雙臂捂著胃的上部，弓著腰縮在地上。他估摸著有根肋骨大概受損，雖不至於斷裂，但稍微移動或者呼吸，都會刺激痛感神經的宣泄。等到令他犯著惡心的抽痛過去，他才慢慢放鬆了身體，四肢敞開的仰躺在秋葉滿地的樹林中。
這是營區大院西院牆內的一片白樺樹林，林中鳥兒在秋風中與落葉一起紛飛鳴叫，正忙碌著儲備度過冬季的食物。
項蔚卻覺得這裏出奇的安靜，不，是靜謐！伴著身體上喧囂的陣陣疼痛，令他更想珍惜眼前的景致和感受。
“羅－航－，這就是你送的生日禮物，我會好好記著！”對著由樹枝分割出的夕陽天空，他輕聲說道。
今天是項蔚十五歲的生日，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五號。他想“五”這個數字對他而言，盡管是出生日期，可能卻是“不吉不利”。
很久以後他竟然發現，隻要羅航出現在他的視線裏，都多少會有和五有關的牽連。不知這是一種巧合，還是命運密碼？
明年的這個時候他會在哪兒？他這樣想著，反正再也不會見到羅航他們了，這意味著他的某段生活即將結束。還會有象羅航一樣總不待見他的人，找這樣或那樣的借口“麻煩”他麼？也許會，但可能性比較小，羅航和他的同夥幾乎是唯一和他大打出手的一群孩子。
在省城長大的項蔚，不曾與任何男孩子起過惡性爭執。他有著白白淨淨斯文雅致的外表，待人接物雖不熱情卻絕對彬彬有禮，是個不失溫和卻很自我的一個獨特少年。
每次到父母居住的部隊營區過暑假，總是和羅航他們起衝突，其實那大都是對方單方麵的挑釁。項蔚在營區大院生活的時間斷斷續續的幾次，而這次將是他最長的，也是最後的一次。曲指一算，他還需要再過七八個月被羅航他們不斷騷擾的“抗戰生活”，為此，他自我寬慰：也不失為一種人生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