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愛是最好的喚醒(2 / 2)

而《諾丁山》中的威廉?薩克,作為普通人,為什麼願意守住他和安娜?司各特的秘密呢?或許因為人品,因為愛情――但愛情是暫時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安娜?司各特最終嫁給了他,和他結成同盟,和他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這是很多秘密永遠會沉沒下去的原因,不知道秘密,是因為並沒靠近秘密的核心,而一旦接近了秘密的核心,也就等於接近了利益的核心,就會竭力嗬護與它有關的一切。有個女同事,丈夫經過“奮鬥”,終於打入上流社會,而她成為貴夫人之後,立刻從以前的牢騷滿腹、口無遮攔,轉變成為守口如瓶、如履薄冰,每當大家談及心知肚明的那些事,她永遠嚴肅正色地說:“胡說,都是造謠!”即便是她老公的敵人,在她嘴裏,也隻是在工作上與他有爭議,行事為人十分清白。

保守秘密,是一種最基本的歃血為盟,表示自己將這個圈子視為利益共同體,甘願和這個圈子同榮同損。保守秘密,是進入利益核心的真正標誌。動不動揭發秘密的,一是門外漢,另一種是出局者,例如破產的羅兆輝。

安娜?司各特最初的危險就來自這裏,和與自己不屬於一個利益共同體的人發生親密關係,讓自己的秘密單方麵停留在了別人手中。所幸她最後用愛情將他滅口――但這代價也太大了點。

所以,我們都不知道那些真正的秘密,因為沒資格,一旦有了資格,就會保守秘密。真正的秘密,其實都停留在不肯揭開秘密的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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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太像了】

同樣身懷一種非同尋常的敏銳,可以輕易辨別出同類,輕易嗅出眼前這人是另一個自己,他們之所以能對彼此忠誠,也是因為,那如同對自己忠誠。

凡是“雌雄大盜”電影裏,都有相似的一幕,絕非善男信女的兩個人,乍一見麵,就如天雷勾動地火,四隻眼睛刺刺地放出火星來,下一分鍾,他們已經搭上同一輛車,絕塵而去了。

1969年電影《蜜月殺手》就以這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愛情讓人大惑不解,女主人公瑪莎?貝克給雜誌上的交友信箱寫信,認識了一個在紐約生活的西班牙男人,邀請他來家裏做客,並且立刻愛上了他,她三下五除二辭掉工作,把她的媽媽丟在家裏,任由她哭倒在床上,大步走出房門,和這個男人去迎接新生活。後來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通過交友信箱獵取目標,並騙取單身女人錢財的騙子,但是她沒有一分鍾的猶豫,立刻和他裝扮成姐弟倆,幫他出謀劃策,行凶殺人。

翻拍自《蜜月殺手》的《深深的猩紅》也是這樣,《邦妮和克萊德》《天生殺人狂》裏的一對男女,也完全沒有經過試探、周旋、了解、感情升溫這些常人必經的過程,乍一見麵就如瞌睡遇到枕頭,沒費什麼周折就結下生死盟約,立刻就上路為非作歹,就像周耀輝作詞的《皇後大盜》所唱的那樣,“路中他緊緊挽她手臂,盡把過去以後都不理……路邊響起聲聲的廝殺,在追逼一雙珠寶竊賊……路中他輕輕親她的臉,又給她戴上珍珠冠冕。”

他們此後的所作所為,可以解釋他們這種秒殺式愛情的由來,他們太像了。他們境況相同,性格同樣冷酷、凶殘,同樣身懷一種非同尋常的敏銳,可以輕易辨別出同類,輕易嗅出眼前這人是另一個自己,他們之所以能對彼此忠誠,也是因為,那如同對自己忠誠。

東野圭吾的小說《白夜行》裏的亮司與雪穗,也是這麼一對。在警探眼中,他們就像“槍蝦和虎蝦魚”一樣,永遠結伴出現,共生共依,不惜為對方犯下種種罪孽,卻也完全容忍對方的背叛、疏遠,亮司在雪穗預備用婚姻改變命運時,也毫無妒意地施以幫助。

未必是愛情,但卻有可能比愛情更強烈,因為,人找的其實都是另一個自己,不一定是現實中的自己,而是想象中的自己,比自己強,比自己像自己,或者是自己的變種。胡蘭成決定去找張愛玲,並打算讓“所有能發生的關係都要發生”,張愛玲借小說中人說出,他們是“虎與倀的關係”,大概也是基於這種相像――張對親人的疏離和胡對情人的涼薄,從根子上是一回事。《呼嘯山莊》裏,凱瑟琳向納莉傾訴她對希克厲的愛從何而來的那段話,是這種心理的最經典寫照:“納莉,我就是希克厲!……他就是我自身的存在。”“我愛他可不是因為他長得俊俏,納莉,而是因為他比我更是我自個兒。”

維護這種相像,隻有一個辦法。《深深的猩紅》的導演利普斯坦這樣說:“事實上,這對情侶每次行凶都是一種痛苦的犧牲,把他們的社會成見一一否定,拋棄一切,從而邁向終點,使兩人真正地融成一體。”而那個終點,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