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孤兒?
“小秋,爸爸沒錢了,爸爸養不起你了。爸爸死了,媽媽就會回來的,到時你就有數不盡的咖啡糖吃了。”
眼前那個高大的身影突然一矮,然後消失在了藍天白之後。
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所以我鬆了口氣,但還是覺得胸口很悶,所以我靜靜地蹲在圍牆下麵,等著有人來。
“真是可憐啊,看那孩子,還不到十歲。”
“梁老師也真是,遇到什麼大不了的犯得著自殺啊!”
“聽說是沒錢了,不是都失業好幾年了嗎?救濟金也沒了,家裏能賣的也都賣了……”
“這孩子看來是嚇壞了,看,一滴眼淚都還沒掉。”……
麵無表情的警察將我帶下了樓,我看見了白布下那血肉模糊的東西,盡管被極力地捂住了雙眼,還是看到了。我很想笑,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該笑,我不知該做何表情,因為我更加哭不出來,所以我呆呆地將目光放在那些似乎永遠合不上的嘴唇上,很紅,口紅是紅的。
爸爸說錯了,媽媽沒有回來,我被送進了孤兒院,那裏雖然沒有數不盡的咖啡糖,但是我睡了個好覺,把三年來落下的夢做足了本。
我姓梁,單名一個秋。那一年我九歲,而我爸爸梁明,三十五歲,從七層的公寓頂樓跳下,粉身碎骨。
爸爸曾經是大學中文係的講師,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便留校做了講師,而我媽媽就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年青女子的夢總是一樣的,學富五車,風度翩翩的少年才子自然少不了佳人的垂青,他們相戀了,並很快攜手步入了教堂,短短的一年後便有了我。但再美的夢總有醒的一天,媽媽很快就發現學富五車,風度翩翩之類倘若不能轉化為資本便毫無意義,而美麗的容顏不得不在瑣碎的茶米油鹽中消磨殆盡。同齡人滿臉的粉黛與遍體的金銀更令媽媽意識到這場她曾引以為傲的婚姻竟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敗筆。婚姻將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監獄,當貧窮成為永遠的枷鎖時。
於是在妹妹梁欣出生之後,媽媽帶著她離開了。我記得是一個開著黑色小轎車的叔叔將她接走的,那輛車就像我四歲生日時爸爸送給我的那輛玩具車,簡直一模一樣,果然是真車比較漂亮。我當時已經快六歲了。
我時常想,為什麼妹妹會出生呢?我明明是個男孩子啊!不是隻有那些想兒子想得發瘋的人才會不斷地為下一胎付罰款的嗎?但我明白為什麼那個時候媽媽帶走的是妹妹而不是我,妹妹出生的價錢便比我貴,人不是總愛挑貴的東西嗎?更何況是媽媽,爸爸也不夠值錢啊。
我還常常會想象妹妹坐在安逸的小轎車裏,吃著滿袋的咖啡糖的情景。特別是每當爸爸滿身酒臭地踢開房門,把我從衣櫃裏拖出來,隨手掄起適手的東西便往我身上砸的時候,我就會想妹妹在做什麼呢?雖然這個城市很大,人也很多,但看到的月亮會是一樣的吧。我時常爬上樓頂,抱著依舊生痛的身子,想著妹妹眼裏的月亮,是一樣的吧,我們流著同樣的血。
我不愛說話,所以看起來很乖;我的成績一向不錯,所以老師都不討厭我;我的經曆很慘,至少孤兒院的阿姨們都這麼認為,所以待我也不差。我知道她們在同情我,但我不介意,隻要結果是好的,我不在乎起因與過程。
錢很重要,媽媽的離開和爸爸的死讓我很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我的時間除了上學和幫孤兒院做事以外都花在了打工上麵。剛上高中的時候,我在一家酒吧打工,有一天,一名客人拖著半醉半醒的我進了賓館,小心翼翼地解開了我衣領處的第一顆扣子。醒來時看著昏黃的燈光下,那一疊泛著橙色光輝的鈔票,我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並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同樣可以用身體賺錢,而我有一副好身體。從那之後,我在街上晃蕩的時間增多了,一個人晃蕩的時間並不讓人難過,因為收入往往是不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