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樓一向溫文爾雅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胡鬧!話本上寫的豈可當真!”

不抓就不抓麼,我也就這麼隨口一說。

唉呀呀呀呀,我養你一個尚且顧及不過來,哪能在最近這種妖獸神經緊繃的時候還在眾妖眼皮子底下在抓個人進來?

說起來近日裏來豬阿三他們真的相當警惕。

我在巨石上翻滾的時候,豬阿三過來問我:“你下了蒼浪山了?怎麼最近聞見你身上有人的味道?”

我吸吸鼻子,心裏直罵自己粗心大意。我隻記得把蘇子樓的氣息藏好,怎麼忘了我日日和他在一起一定會沾染上一些。

我敷衍道:“這陣子到山下去看了一趟。你還別說,你這一身衣服還真是遠瀾時下最流行的呢!”

豬阿三拍著手喜道:“那是!我是誰啊!”

立馬又板起臉來:“你以後少下山啊,聽說錦闌城最近有高人出沒,你千萬別小看,小心收了你!”背著手裝長輩樣遙想當年,“當初你一定就是小看了人家高人,被打成那樣奄奄一息的模樣,要有第二次,我可救不了你啊!”

我打個嗬欠連聲稱是。

其實豬阿三說的當初,就是我還不在蒼浪山的當初。

我並不是蒼浪山的原住狐,我是豬阿三撿來的。

據說有一天豬阿三外出巡邏時,在巨石上發現渾身是血的我,正好由人形漸漸打回原形,豬阿三看我一隻狐狸也挺可憐的,便把我救回去醫治。不知是他常年丟在牆角的仙草靈藥真的有效,還是我本身就求生意識強,這麼奄奄一息的竟然活下來了。

我醒來後整隻狐狸都很脆弱,豬阿三黑臉湊過來時我被他嚇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這一點我還記憶猶新。不過在此之前,我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豬阿三看我水汪汪無邪的大眼睛,很沒樣子的吞了吞口水,小聲道:“狐狸你變成人形吧,這樣真是秀色可餐!”

我眨了眨眼不說話。我剛醒來是一副狐狸模樣,隻以為自己是隻平常的狐狸,連說話都不知道,哪知道我還能變形啊?

豬阿三大罵:“哪個收妖的下手這麼狠!把妖弄的差點灰飛煙滅了!你放心,你以後就留在蒼浪山,我罩著你!”說的義薄雲天慷慨激昂。

後來豬阿三常常為這收留我的一句話悔不當初。他原是蒼浪山的頭頭,法術也是最高,威名在外,別說這蒼浪山的眾妖獸,就是別的山頭的,趕來巴結孝敬的不少,作威作福慣了。倒是收留我之後我常常野豬嘴巴上拔毛,把他惹得直跳腳。偏我妖力高上他許多,他敢怒敢言就是不敢教訓我,投訴無門隻得把苦往肚子裏咽下去。

我看他跳腳的模樣甚是有趣,越發覺得欺負他甚有趣味。

☆、呆了的狐狸

近日裏我看蘇子樓,總覺得他有哪裏不一樣。

雖然他近日的所作所為,和平日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不同,可我看他氣質神態,總覺得多了一份飄然無塵,倒越來越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了。

蘇子樓點著我的鼻子笑道:“日日無煩憂,與你在深山洞府中度日,可不要越來越像個神仙麼?”

我盯著他俊逸無雙的臉看著,甩了甩狐狸腦袋。

其實我這話還有後半句沒說,便是他少了一份安靜淡然。

他雖還是靜坐著,臉上表情也還是平靜無波,我卻察覺到有隱隱的焦急擔憂在他眼中浮現,即使是一瞬即逝,狐狸眼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有一天我便搖著尾巴懶懶的問他:“蘇子樓,你可有什麼憂心的事?”

蘇子樓提筆臨帖,“未曾。”手中筆一筆一劃龍飛鳳舞,動作流暢一氣嗬成。

我便不再問了。也不敢問。

我心裏隱隱也有些擔憂。似乎擔憂著某日,我現在的一切都會失去。這擔憂來的毫無疑問,但我的預感來勢洶洶。

狐狸的預感總是特別準。

有一天我突發興致變成人形,拉著蘇子樓教我煮飯做菜,把廚房弄得煙熏火燎的差點燒了狐狸府。我與蘇子樓皆跑出來以防被嗆死。

我看著蘇子樓清韻超然的臉上盡是煙灰黑炭,潔白的衣袍也盡是油煙灰塵,笑的我差點變回狐狸在地上打滾,蘇子樓也笑的不行,想來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蘇子樓突然停止大笑望天。

我也靜下來,看這時的天空中烏雲密布,估摸著大約是要下雨。

我剛這麼覺得,天上就真的掉東西下來了,不過下來的不是雨,卻是一位仙氣騰騰的紅袍神仙。我心裏突地一跳,竟覺得此神仙看起來十分麵熟。

“天機見過帝君。”那神仙朝蘇子樓恭敬一拜。

蘇子樓微一點頭。

我茫然的看著蘇子樓,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

蘇子樓明明是遠瀾的三皇子,幾時變成什麼帝君了?我聞他的味道還是人的肉身的味道,他若是個神仙,哪怕是個小小小小的神仙,我也斷沒有聞不出來的道理。

可是麵前的什麼神仙星君確確實實是以禮相待且稱他為“帝君”,蘇子樓的臉上即使沒有一絲笑意,也確確實實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