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字路口停車,等綠燈亮起,左轉,直行,到達小區。
爛熟於心的行車軌跡,日複一日的重複駕駛將這段路線如同一個鋼印般嵌入腦海。
指間依舊殘存著韓希語留下的溫度。
回想起幾分鍾前有些尷尬又似乎格外曖昧的場麵,我抬頭望向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閃爍不定的霓虹燈光,五彩斑斕的斑駁光線投射在過往行人的光鮮的麵容上,如同墜入夢境般似真似幻。即使身處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在此刻我依舊感到孤獨。
車內死亡降臨般的寂靜與車外嘈雜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似乎有一個無形的人用雙手將原本連結在一起的世界硬生生撕裂開來。
這是一種在從前忙碌於工作與生活之間時從未有過的感受。
內心深處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撕開了一個小口,外界冰涼徹骨的空氣隨之而來,失去溫度的血液伴隨著心髒的跳動將寒意傳遍全身。
我下意識握緊了雙拳。
身後突然響起的汽笛聲猛然將我從沉浸於自我世界的狀態中拉扯回現實。
掛擋。踩油門。繼續機械性的重複操作。
——就像一隻提線木偶。
被這個腦海中突然冒出的古怪念頭嚇了一跳。而後又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
用這個詞來形容我自己真是無比恰當啊。
我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將這種虛幻的孤獨感驅逐出腦海。
“無力解決當前的問題時,最好的方式就是逃避。”這句話對現在的我來說就是一句至理名言。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
樓下新開業的書店最近有一批新書上架。店主是一位和藹斯文的中年男性。一周前我特地向他詢問了是否有即將上架的攝影類雜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於是在路過書店時,我順手買了兩本雜誌,在乘電梯時就翻閱起來。
回到家中,我接了杯熱水,一邊啜飲一邊隨手抄起身邊的簽字筆,在雜誌上圈出自認為自己需要學習改進的方麵。
許多人曾經說過我的攝影技術在整個行業中已屬中上,對自己的要求過於嚴苛也並無必要。但我始終認為自己的水平不應止步於此,出於對工作的熱愛和對自身負責的心態,始終都在尋求不斷進取的方式。
剛剛圈了兩筆,口袋裏的手機就發出嗡嗡的響聲,剛剛建立起的思路被打斷。我隻得擱筆,因為被迫中斷正在做的事情有一絲不悅的接起電話。
“您好。”
“陳霄,是我。”電話中傳來鄭懿貞溫潤的聲音,之前莫名其妙的惆悵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上午見到韓希語了吧?多餘的話我先不講,你們談的怎麼樣?”
“嗯,還不錯,定下了一組寫真。”我如是回答,語氣緩和下來。
“那要恭喜你呀,我還一再和希語強調,說我推薦的人絕對是一流的人才。”鄭懿貞笑道。
即便是相距甚遠,她柔和的聲線也如冬日裏的溫泉般溫暖動人,不知出於什麼理由,我很想現在就見到她。
“如果沒有你推薦,我也沒機會發現這麼優秀的模特。”
“我這個朋友最近正好是在事業的高峰期,她需要一個優秀的攝影師來幫她拍這個,自從上次我們倆的拍攝之後,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多麼優秀的攝影師了,我很喜歡你的拍攝風格,你也是個很好的人,我覺得這個風格也同樣適合希語,我想盡我所能去幫助她,正好那天你和我提到工作室正在大量的接單子,就聯係到了希語。”
聽到這番話,我對韓希語的遭遇隱隱約約生起一絲喜悅來:“那也多虧著你惦記了。”
“哎對,你跟她調節氣氛的時候記得不要提家庭的事情啊,她家裏最近出了點事兒,我怕你再觸著她的黴頭。”鄭懿貞想了想之後,衝著我說到。
我聽了鄭懿貞對她現況的介紹,不進陷入沉思了。自幼衣食無憂的生活環境和一帆風順的事業曆程,應該早就使鄭懿貞堅定了,但我沒有。
我沉默。久久不語。
“要不這樣吧,你看快要到中午了,我們一起去流光西餐廳吃午餐怎麼樣。我請客。”她好像覺得氣氛有一點僵,所以提到
鄭懿貞的優勢就在這裏,思維靈動敏捷,對我剛剛的沉默不語也能心領神會。
腦海中響起鄭懿貞曾經看著我的眼睛認真說出那句“我覺得你懂我。”
她也懂我。我們是一類人。
“好。十二點整,我到你家樓下接你。”說著拿起被扔在一邊的筆,在雜誌扉頁上寫下鄭懿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