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灰亦相思》(長相思1)作者:言妍
沒有新郎的婚禮你要不要? 曾經算命的鐵口直斷她姻緣隻兩次, 今兒個成不了親,明兒個就得等六、七年後了。
六、七年後的未來不敢想, 況且新郎隻是臨時缺席,並不是永遠消失, 而且她還握有新郎思思念念的情書呢,
距離不是問題,隻要相思詞能常圍繞, 沒有新郎也可以! 嫁了,她為了相思信而癡等了五年;
回來了,然而新郎卻也帶回了妻子和兒子。 五年的苦侯成荒謬,她不懂寫相思的人怎會寡情? 啥?信不是他寫的,那她到底和誰在相思呢┅┅
言妍的話
這個故事緣起於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是在一本老舊的相簿中。我想每個家庭的箱櫃中多少都有一本。墨綠花紋的封麵,裏頭是一頁頁黑色硬紙板,夾著白色透明的薄紙,照片就用金亮的小三角形夾住。
一個個認識的或陌生的,死去的或還活著的,都在歲月的流逝中日益泛黃。
我一直對一張有著三個蘋果臉小女孩的照片感興趣,她們坐在一對體麵的夫妻前麵,帶著純真甜美的笑容。
他們是誰?我問。
我舅舅和他的女兒。母親說。
這是他太太嗎?我又問。
母親不語。
過了幾年我再問一次,母親回答得一模一樣,但加了一句:那是他的香港太太。
後來我才知道,這位舅公還有一個台灣太太,曾在戰爭中癡心等他。戰後得知他另娶,傷心得以絕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沒有見過這位舅公,因為母親至死都不和他來往。
我說香港太太很美,母親說台灣太太更美。
時代在變,感情的糾葛似仍不變,依然要爭個兩敗俱傷,甚至你死我活。我一直在替她們找活路,總希望每一個人都能逃脫出來。
第一章
昭和十五年,一九四○年(民國二十九年)。
公曆的一月一日,是日本的新年。位於台北郡、桃園郡交界的秀裏鎮,並沒有過年的味道。雖然小林總督為了要推展皇民化運動,宣布將廢止農曆年的慶祝,台灣老百姓仍對這非傳統的公曆新年興趣缺缺。
剛吃過午飯,惜梅就坐在窗前,整理幾塊碎花、格子及素色的布料。這是她由城裏父親布莊那兒拿來的,聽說是目前東京最流行的花色。
她望向窗外,一大片竹林,帶著陰陰的綠。突然幾線金光穿過細長竹葉,灑到她的妝台上,屋內一下亮了起來。
天晴了!她內心雀躍著,忙對鏡梳理,她將一頭短發梳出幾個漂亮的波浪,用小簪子夾住。再穿上家常的衣裙及外套,便包起布料,興匆匆的要出門。
朱家是閩式深長型的瓦牆建築,好幾進的門,都用布簾隔著,最前麵是大伯父開的中藥店,臨著熱鬧的大街。
店裏散發著人參、川芎、熟地、當歸……等藥味,還滲著蘆薈、芙蓉草、九層塔……等青草香。
午後是休息時間,店內十分安靜。幾個夥計打著盹,大伯母春英在櫃台後麵切藥材。
“惜梅呀,你要去哪裏?”春英一見到她便問。
“我要去寬慧姊那裏,給她送布料。”惜梅說。
“你別忘了你才和哲彥訂婚,怎好老往黃家跑呢?!要避避嫌吧!不然人家會說我們朱家女兒不莊重。”春英說。
“哲彥在台北讀書,我又不會碰到他。”惜梅撒嬌說:“況且寬慧姊已為朱家女兒打響了賢淑的名號,黃家不會說我的,黃伯母還歡迎我呢!”
“好吧!反正你是去慣了。”春英帶些寵愛看著她說:“順道去看看寬慧也好,她小產才剛下床,你正好陪她解解悶,叫她別太累了。”
“我會的。”惜梅說。
街路兩旁並列著許多商店,招牌掛在騎樓外,有香燭店、百貨行、糕餅店、種子行、豆腐店、吃食店……,雙排下去,成為秀裏最熱鬧的前鎮。
冬季天冷,本地人都在屋內。路上行人大都是要赴台北,而在此地暫時歇腳的商客,偶爾幾輛腳踏車響鈴而過。
過了巴士車站,便是後鎮。
後鎮又是另一種熱鬧景象。秀裏位於雪山山脈西北的的陵地,有秀裏溪穿過,直入大科崁溪,而到淡水河。山水縈繞下,水氣充足,常有似雨似雲的薄霧,如白紗般籠罩在山坡,是種茶的好地方。
後鎮便是秀裏的製茶中心,以本地的首富黃記茶行為中心,連帶的帶動了附近村裏的繁榮。
“到這裏就可以聞到撲鼻的茶香,騎樓亭腳有一些婦女圍在一起揀茶。由於是冬茶,並非旺季,所以感覺有點冷清。”
揀茶女工紛紛向惜梅打招呼,她也頜首行禮。
在身後的竊竊私語中,她不禁臉紅起來。
惜梅的祖父朱茂青是前清秀才,日據以後辦了漢學私塾,在地方上德高望重。
他的兩個栽培到高女的孫女兒,寬慧和惜梅,先後成為黃家的人,黃朱親上加親的聯姻,成為秀裏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