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想是哥兒如今有了房中的事情,要滋助的藥,可是不是?”話猶未完,茗煙先喝道:“該死,打嘴!”寶玉猶未解,【庚辰雙行夾批:“未解”妙!若解則不成文矣。】忙問:“他說什麼?”茗煙道:“信他胡說。”唬的王一貼不敢再問,隻說:“哥兒明說了罷。”寶玉道:“我問你,可有貼女人的妒病方子沒有?”王一貼聽說,拍手笑道:“這可罷了。不但說沒有方子,就是聽也沒有聽見過。”寶玉笑道:“這樣還算不得什麼。”王一貼又忙道:“這貼妒的膏藥倒沒經過,倒有一種湯藥或者可醫,隻是慢些兒,不能立竿見影的效驗。”寶玉道:“什麼湯藥,怎麼吃法?”王一貼道:“這叫做‘療妒湯’:用極好的秋梨一個,二錢冰糖,一錢陳皮,水三碗,梨熟為度,每日清早吃這麼一個梨,吃來吃去就好了。”寶玉道:“這也不值什麼,隻怕未必見效。”王一貼道:“一劑不效吃十劑,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橫豎這三味藥都是潤肺開胃不傷人的,甜絲絲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過一百歲,人橫豎是要死的,死了還妒什麼!那時就見效了。”【庚辰雙行夾批:此科諢一收,方為奇趣之至。】說著,寶玉茗煙都大笑不止,罵“油嘴的牛頭”。王一貼笑道:“不過是閑著解午盹罷了,有什麼關係。說笑了你們就值錢。實告你們說,連膏藥也是假的。我有真藥,我還吃了作神仙呢。有真的,跑到這裏來混?”【庚辰雙行夾批:寓意深遠,在此數語。】正說著,吉時已到,請寶玉出去焚化錢糧散福。功課完畢,方進城回家。

那時迎春已來家好半日,孫家的婆娘媳婦等人已待過晚飯,打發回家去了。迎春方哭哭啼啼的在王夫人房中訴委曲,說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庚辰雙行夾批:奇文奇罵。為迎春一哭。恨薛蟠何等剛霸,偏不能以此語金桂,使人忿忿。是書中全是不平,有全是意外之料。】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不該使了他的。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準折買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裏睡去。當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論理我和你父親是一輩,如今強壓我的頭,賣了一輩。又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著趕勢利似的。’”【庚辰雙行夾批:不通,可笑。遁詞如聞。】一行說,一行哭的嗚嗚咽咽,連王夫人並眾姊妹無不落淚。王夫人隻得用言語解勸說:“已是遇見了這不曉事的人,可怎麼樣呢。想當日你叔叔也曾勸過大老爺,不叫作這門親的。大老爺執意不聽,一心情願,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不好!從小兒沒了娘,幸而過嬸子這邊過了幾年心淨日子,如今偏又是這麼個結果!”王夫人一麵解勸,一麵問他隨意要在那裏安歇。迎春道:“乍乍的離了姊妹們,隻是眠思夢想。二則還記掛著我的屋子,還得在園裏舊房子裏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還可能得住不得住了呢!”王夫人忙勸道:“快休亂說。不過年輕的夫妻們,閑牙鬥齒,亦是萬萬人之常事,何必說這喪話。”仍命人忙忙的收拾紫菱洲房屋,命姊妹們陪伴著解釋,又吩咐寶玉:“不許在老太太跟前走漏一些風聲,倘或老太太知道了這些事,都是你說的。”寶玉唯唯的聽命。迎春是夕仍在舊館安歇。眾姊妹等更加親熱異常。一連住了三日,才往邢夫人那邊去。先辭過賈母及王夫人,然後與眾姊妹分別,更皆悲傷不舍。還是王夫人薛姨媽等安慰勸釋,方止住了過那邊去。【庚辰雙行夾批:凡迎春之文皆從寶玉眼中寫出。前“悔娶河東獅”是實寫,“誤嫁中山狼”出迎春口中可為虛寫,以虛虛實實變幻體格,各盡其法。】又在邢夫人處住了兩日,就有孫紹祖的人來接去。迎春雖不願去,無奈懼孫紹祖之惡,隻得勉強忍情作辭了。邢夫人本不在意,也不問其夫妻和睦,家務煩難,隻麵情塞責而已。終不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