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我才開口打破沉默,說:“林森,你人挺好的,就是裝出來壞壞的樣子。”林森說:“我有裝嗎?我覺得我看著就是個老實厚道本分的人。”我說:“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林森問道:“什麼奇怪?”我說:“外麵的風景你不覺得熟悉嗎?”林森說:“不覺得。”我說:“我們在兜圈子。”林森說:“我開的是直線,我自己知道。”我說:“你做過虧心事沒?”林森問道:“什麼才能叫虧心事?”我說:“凡是會遭報應的,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林森問道:“你中邪了?”我說:“我們碰到鬼打牆了。”林森說:“大白天別說胡話,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我確定我們是在繞圈子,我每隔五分鍾就能看到同一棵樹在車窗前躍過,這世界上不可能又長的一摸一樣的樹,每次麵對我們的角度也一樣。而且,這棵樹是槐樹,槐樹,聚陰符鬼。
我囑咐林森開車慢點,路不好,太顛簸了。我倒還是不擔心油會耗沒,我們加滿了汽油,還自帶了兩箱。我沒有再和他說什麼,路況太差,不能再讓他分神了。
林森忽然猛踩刹車,車本來開的不是很快,緊急製動很快停了下來,林森打開車門衝了下去,我也跳了下去,我看到了一個人影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滾到了車子底下,我們趕忙去看,別被壓到了,好歹是條人命。
那個人沒有事,堪堪沒被車輪碾到,自己先爬了出來,林森拉著他一把,那個人穿著五六十年代的卡其布綠軍裝,老頭帽,林森埋怨道:“大爺,你也不小心點,你這是自己鑽到車底下的,出了事,你不是害我嗎!”林森把這個人扶了起來,他一抬頭,我們倆都愣住了,是李不一,我問道:“不一,怎麼是你!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姐姐呢?”李不一看到我也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來了?你們倆這麼大事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林大個,你是個挺穩當的人,怎麼幹這麼不靠譜的事,你怎麼把她帶來了。”林森仰起頭說:“誰來了?我看不見啊,不久你和我嗎?”李不一不理他的胡攪蠻纏,說:“先上車,先上車。你們倆坐後麵去,我來開車,我看你們就一直兜圈子,開不出去了。”我問道:“不一,我們是不是碰到鬼打牆了,怎麼回事?”李不一說:“這句說來話長了,係好安全帶。”林森把安全帶係好,說:“小李子,你就長話短說。”李不一說:“短不了,把窗戶關嚴,別往外看。”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四周都是人,拍打著車窗,我怎麼感覺我是陷入醜聞的大明星被狗仔隊追拍一樣,但這幫人的表情也太猙獰了,一個個擠眉弄眼的,張牙舞爪。我似乎不是坐在車裏,而是跟著這幫人站在一起,這幫人穿著樸素的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那圍著我看著我,手腳也不老實,在我的身上亂摸一通,我有些生氣,推開一些手,那幫人竟然怒了,拉扯著我的衣服,還抓我的頭發,撓我的皮膚,這些人的手指甲都很長,裏麵塞滿了烏黑的泥垢,我要被抓的四分五裂了。李不一沉靜如水的聲音從人群之外的遠處傳來,“不要往外看。”我連忙閉上了眼睛,被拉扯的感覺消失了,但是手背還是很痛,像是被撓破了,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