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定在中午,我們去李家村,李家村在鎮外很遠,小舅媽有個小麵包車,我們提前一晚就坐著車來到了李家村,秦單鳳開的車,一路風馳電掣,小舅媽忍不住數落道,都是當媽的人了,還是這麼急性子。
李家除了小舅媽不三不四還有我們一家,都住在村子裏。你問小舅呢,小舅還是住在村裏,他和小舅媽已經分居多年了,性格不合。真怕這次喜宴他們倆又打起來。上回他們倆見麵,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我還沒有過來,那還是姥姥的葬禮,小舅舅和小舅媽吵得不可開交,小舅天生的蠻力,盛怒之下開始拿斧子砍樹,真是把樹當成小舅媽來泄憤了,就算是劈材也沒有劈得那麼碎的,砍到了幾棵還是不過癮,竟然拿拳頭砸起了石頭,砸碎了好多石像,大罵就算是娶塊石頭回家也比小舅媽強一萬倍,小舅媽甚至把屍骨未寒的姥姥叫起來主持公道,如果不是李家人都是見過世麵的,恐怕直接就能嚇過去好幾個,二龍被嚇得哇哇大哭。大舅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兩人都趕了出門,罰二舅砸碎門前的兩塊巨大的石磨,隻能徒手砸,你不是愛砸嗎,我讓你砸個夠,還把李不三李不四扣下半年不讓小舅媽見,最後連送葬都沒讓她出席。
現在這兩個南轅北轍、前世冤家的人聚在一起,我隱約感覺,又有熱鬧可看了。
我們暫時先住在姥爺家裏,姥爺是個慈祥的老頭,自從姥姥去世後,他就一個人生活,媽媽想把他接到身邊,他也不願離開這裏。秦單鳳從小在他身邊長大,媽媽每次見到她爸爸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當年小辣椒才多大啊,你就那麼狠心非要把她帶在身邊,也不讓我常來看她,每次我來,她就一直跟著我,連上廁所都跟著我,不停地問,媽媽別走,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其實媽媽很理解姥爺,秦單鳳作為李家這一代最年長的孩子,她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要承受沉重的命運,要學習各種奇門異術,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需要繼承,並繼續傳下去。
彪悍的人性是慢慢磨練出來的。
女王不是一朝一夕練就的。
第二天還沒到中午,我就和二龍起來跑到院子裏,我們兩是不敢遲到的,遲到的人自罰三杯,就是連喝三瓶,我們倆誰都沒這麼好的酒量。小舅和小舅媽遠遠地隔開,小舅媽坐在二舅媽和媽媽中間,大舅和二舅把他們的弟弟夾在中間。大舅很威嚴,一句話不說,小舅也不敢吱聲,他還是很懼怕他的大哥的。
我們誰都很懼怕大舅,除了姥爺,姥爺坐在上座,笑咪咪地說:“吃吧,吃完該幹什麼幹什麼。”這裏不隻有李家的人,因為很多人我不認識,看來也沒人想向我介紹的樣子。姥爺坐在上座,他旁邊空了一個位置,另一邊坐了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老頭。
紅燈記裏李鐵梅唱到:“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真的是這樣嗎?李家的表叔數不清,大家其樂融融,推杯換盞,場麵熱烈地進行開來。當然媽媽和大舅緊張地盯著小舅和小舅媽,提防著他們倆在眾人麵前大打出手。這兩個人都是有名的火爆脾氣,一點就著。他們想要打架時可不會管今天是什麼日子。況且今天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就是兩個小輩的婚禮而已。
我們小輩分的人坐在一桌,我偷偷問身邊的二龍,“怎麼來了這麼多陌生人,你認識嗎?”二龍答道:“不認識,我以前也沒見過。”我說:“李家的家宴怎麼請外人了?”二龍說:“這裏就你一個外人。”我不深想他話裏的刺,說道:“我問問不三不四,興許他倆認識呢,也說不定,問完了我告訴你。”二龍白了我一眼道:“你不用告訴我,我不關心。”我轉過頭輕聲問身邊的不三不四:“他們大人那桌好多人,你們認識嗎?就是姥爺身邊坐的。”他們倆笑道:“當然認識了,那不是咱大舅嘛?”我急道:“右手邊的,我難道不認識大舅。”不三不四不再開玩笑,異口同聲道:“不認識。”我轉回頭對二龍說:“三哥四哥也不認識,看來都不是老舅媽家的人。一會小辣椒和不一過來敬酒,我偷偷問他倆。”二龍說:“你好奇寶寶啊,有什麼好問的,該你知道的自然有人跟你說。”我氣他道:“那我問完後,我就不和你說。氣死你,急死你。就是不告訴你。”二龍說:“他們倆不會過來敬酒的,我們這桌都是平輩,敬你個頭。你吃你的吧!”
那廂桌上小舅媽一臉怒氣一言不發的吃飯,小舅舅也橫眉冷對的。除了他兩表情豐富逼真外,其餘的人都像是在裝,裝的高興,裝的其樂融融。那桌子上遠沒有我們這邊和諧,我們這桌的孩子們已經感到氣氛的詭異了,大家都在小聲地竊竊私語。那邊桌子上除了兩個臭臉的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其餘的歡聲笑語都是裝的,以姥爺這隻老狐狸裝的最誇張,簡直就是演技派的影帝,裝的像是老年癡呆,hold住整個場麵。他右手邊上那個陌生的老頭問他,老爺子身體怎樣,還能每天練套太極拳不?這個老頭長得精瘦,漆黑的臉上滿是溝壑重生的皺紋,頭發卻是漆黑的,一雙眼睛精光畢現,姥爺樂嗬嗬地說:“我早上吃粥不吃飯,人老了,牙不好。”精瘦老頭問道:“老大哥選定傳人沒,你百年之後,李家可得有個頂梁柱啊!”姥爺笑嗬嗬地說:“我可是兒女雙全,孫子孫女也多,都很孝順。”精瘦老頭問:“老大哥孩子們都出息了,誰最和你的心意,是你大孫女吧,將來的寶貝都得留給她啊。”姥爺笑道:“對,我外孫女結婚,我得給她點東西,將來這房子就歸他了。”他們倆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切磋。兩人都是好脾氣,誰也不急。別人一句話不插,就看著這兩人貌似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我心中暗笑,就你還敢從我姥爺這隻老狐狸嘴裏套話,道行淺了點。我姥爺可是最會打太極的人了。這個精瘦老頭邊上還空了一個位子,我們家的人全都來了,不知這個是否是給那個老頭的人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