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單鳳和李不一一直在病房外不知在討論著什麼,我在病房裏麵收拾東西,東西很少就是點洗漱用具,我還在考慮病號服是帶走還是丟在這裏,帶走的話還可以給樓下的大姐姐剛生的小娃做尿戒子,就怕人家嫌晦氣。
一個男人拿著一支花走進了病房,秦單鳳和李不一在門口給他讓了條縫,放他進來,這個男人穿著一身深色的休閑服,帶著一頂壓得極低地的鴨舌帽,極不起眼,下巴上滿是青色的胡茬,連腮幫子上都是,如果他留胡子肯定就是中東人那種絡腮胡子。但是他的臉看不清,身材倒是很高大。那個人走過我,直走到我旁邊的床鋪,那張床鋪上是個重病的老人,昨天去世了,屍體被拉走了。
從這個男人進來時,我就被他持著的花吸引了,這是一朵純黑色的玫瑰花,像上好的煤塊一樣黑得發亮。全身沒有一點雜色,連葉子都是黑色的,花蕊也是深黑的。這個人好像知道這朵花的獨特,沒有給它包上,沒有一點喧賓奪主或花哨的裝飾,單單一隻花拿在手上,那個人坐在床沿上,低著頭,雙手搭在膝蓋上,玩弄著手中的玫瑰。
我說:“您是來找張老先生的嗎?”我的臨床姓張。
這個男人說:“我來晚了。”
我說:“你節哀。”
這個男人說:“謝謝。”
我問道:“您的這朵花是拿墨水塗黑的嗎?”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
這個男人說:“我可以和你講個故事嗎?”
我說:“您講,我聽著。”
這個男人說:“你看過《東周列國誌》嗎?”
我說:“沒看過,我對曆史不是很感興趣。”
這個男人說:“沒事,我給你普及一下。東周列國誌裏有一個非常有名的故事,弄玉吹簫。講的是秦穆公有一個女兒,生來嘴裏就銜著塊美玉。”我打岔道:“你講得是紅樓夢吧?”
這個男人不理我接著講道:“秦穆公很寵愛這個女兒,起名弄玉,對她百依百順,弄玉喜歡樂器,秦穆公就請來能工巧匠把弄玉出生時含在嘴裏的美玉雕琢成笙。”我不知道笙有多大,但是一個孩子含在嘴裏的玉石能有多大,太扯了吧,不過小孩含著玉石出生也挺扯的,沒聽過胎盤裏結石的。
這個男人接著講道:“弄玉在父親的寵愛之下,長大了,長成一個美麗的少女。秦穆公在全國範圍內征召少年,為愛女選婿,很多或英俊或儒雅或豪貴的少年都來應征,做駙馬前途無量啊,但是這些國中的少年才俊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弄玉的眼。弄玉日漸哀愁,憔悴。秦穆公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就問他的女兒怎麼了,弄玉在百般催問下才很害羞的告訴父親,自己已有心上人了,是個翩翩少年,每晚入夜都會乘著鳳凰來到深宮中和弄玉一同吹簫弄月。秦穆公以為這不過是少女的春夢,過些日子弄玉的相思病自然就會好,可以為她找一個好人家。但是宮人卻信誓旦旦地說,每晚,在公主的寢宮中確實會傳出悠揚的簫聲,清雅脫俗,不是人間所有,秦穆公派人到處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這個吹簫少年,但卻不能否定這個人的存在。秦穆公自己就曾聽到過公主寢宮的簫聲,不得不信,隻好囑咐弄玉下次如果這個少年還來,一定要問他家鄉在哪,秦穆公好把這個人找來。後來弄玉說,這個少年住在華山腳下,秦穆公派人去找,果然找到了一個少年,自稱簫史,善樂器,文武雙全,秦穆公對他很滿意,就將女兒嫁給他,兩人成婚後十分恩愛,一日晚間,簫史吹簫,弄玉吹笙,引來鳳凰,兩人乘鳳而去。”
這個男人講完了故事,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問道:“你猜鳳凰帶著弄玉去哪了?”
我說:“仙境。”
這個男人說:“錯,是地獄。”
我說:“為什麼?”
這個男人說:“簫史為了鳳凰不再禍亂人間,隻能讓鳳凰渡弄玉成魔。絕世的容顏,已成煙消。”隨著科技的發展,美麗已經不是很難得了。這個男人似乎有意無意間往門外看了一眼,秦單鳳正好回過頭來看我,這個男人接著說:“我在人世間尋找失落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