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地方,凍得他的麵上都罩了一層白霜,但他都恍然不覺,一步一步朝冰宮近頭,緩緩行去。
“嘶嘶!”
驀然,冰宮門外,那條大蛇淒厲慘叫,聲音裏滿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夢仇陡然一震,轉過身,望著冰宮門外。
大門口處,一條大蛇圍饒著另一個大蛇痛苦的嘶吼著,又急又跳,似乎想將已經安息的靈魂,再次喚醒。另一條大蛇,一動不動,仍然擺著那個合抱的姿勢,這個姿勢一直都沒有改變,永遠都不會再改變。
可是不知為什麼,看著那條大蛇痛苦的模樣,夢仇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欣喜,反而泛起了無盡的苦澀。又想起了一年之前,伊人離去的一刻,那刻骨的傷,銘心的痛,叫我今生,如何忘卻?
夢仇心起了一絲愧疚,看著大蛇,嘴唇嗡動,開口卻是無比的艱難,心頭的歉意,怎麼也無法形成語言,自嘴中表達出來。
“嘶嘶!”
大蛇久喊無功,猛然抬頭,盯著夢仇,帶著深深的仇恨,一雙蛇目,紅光閃爍,另一條大蛇的離開,灼燒著它僅剩下的一點理智。隨即,那條大蛇遊了進來,帶著毀滅的氣息,遊向夢仇。
夢仇沒有動,他沒有升起一點的抵抗欲望,很想就此泯滅在大蛇的掌下。
爹,原來我並不比你堅強。
娘,其實,我一直活得很累。
玉兒,我一直很想你。雖然明知道,你並不會是我的所愛。
苦了罷,累了罷,就此歇息罷,何苦再堅持?
夢仇閉起雙眼,意誌消沉。
“住手!”一聲大喝,斷然響起。
遊走夢仇身前的九尺大蛇,陡然頓住,嘶嘶叫著。聲音淒慘無比,聽著讓人黯然心酸。
大蛇指著冰宮門口的那條大蛇,嗚嗚哽咽著,雙目竟流出一行清淚來。大蛇指著門口的同伴,朝冰宮深處那一平台上的小白蛇,比劃著。嗚嗚聲音中,似乎有另一個聲音在不斷淒叫,“他殺死了他,他殺死了他,難道你就忍心麼……”
小白蛇歎息了一聲,沉默著,似乎已經默認大蛇所為。但不知怎麼,她又想到了什麼,忽然昂首,深深看了眼閉目等待死亡的男子,微轉過頭,看向大蛇,口中發出古怪私語,聲音堅決,聽著仿佛命令一般。大蛇神情淒厲,痛苦不堪,仿若在命令與感情間苦苦掙紮。
“啊!”
大蛇如人般仰天長嘯,最後恨恨的轉身遊走,衝出冰宮大門之外。
夢仇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大蛇身影,好像看見了大蛇心中那無法彌合的傷痕,多像一年前的自己,在塵世的苦海裏沉淪,仇恨與彷徨無助交織,日煎夜熬。
大蛇衝出冰宮大門,來到同伴身側,伸出手掌,緊緊握住同伴一隻手。
手掌相握,今生今世,不再放棄。
即便轉生,我們也相伴一起,共同麵對,宿命的輪回。
自兩個大蛇的腳下,開始結冰,冰層延著兩個蛇軀向上攀爬,刹那間,將那兩個蛇軀,完全冰凍掩蓋。
兩個妖物,如此看淡生死!
如是自己,為何沒能在一年前,與伊人,同生共死?
這一幕的震憾,撼搖著夢仇的信念,他來這個世間後,一直堅持的“冷血無情”信念,瞬間坍塌。
自己到底是自遠方而來,隻是漂泊於這世間的一個過客。自己到底不是夢仇,不能絕然隨伊人而去。夢仇是夢仇,夢仇是夢仇。夢仇可以不顧苦娘,絕然自盡,追尋亂世的那一抹柔情。
可是自己呢?
始終放不下來這個世間後看見的第一個女子,苦娘啊!
這一刻,夢仇呆若石雕,那瞪大的雙眸中,隻有那緊緊相握的,一座冰雕。
就這麼呆呆的看著,不知何時,冰宮寒氣,在他身上,結成白霜。
某一刻,夢仇喉結動了動,吐出兩個微不可聞,連自己都懷疑是否能聽清的字,“它們……”
悠悠歎息,輕輕回響在冰宮。
那聲歎息,一音一色,無比清晰,深深擊在那魔的心頭。
“它們是王的蛇仆,也是一對情深意重的兄弟!”身後傳來小白蛇幽幽的聲音。
兄弟,兄弟……
夢仇緩緩轉過身去,盯著冰宮盡頭,平台上的小白蛇,沉聲的問道:“為什麼……你不阻止?它本可以,不用死的!”。此話說出來,不僅連小白蛇微微一愣,便是夢仇自己,也甚為懷疑,那話會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以自己行徑,若是過往,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白蛇怔了一下,微微歎息一聲,道:“為什麼要阻止,得償所願,不是很好嗎?”
夢仇一怔,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