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喬以死謝罪了!”
一聲驚呼如同平地驚雷,整個山巔倏然陷入死寂。
眾人紛紛停手,目光豁然轉移,落在懸崖邊上的紅衣女子身上。
痛!
徹骨的痛意隨著一呼一吸蔓延至四肢百骸,桑喬長睫一垂,看著胸前的紅衣慢慢被血色暈染開來。
一怔。
有種皆是宿命般的恍惚感。
“為什麼?”
低沉磁性的聲音自正前方響起。
她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子,沿著劍尖往上看,先看見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再往上。
白衣男子墨發飛舞在氤氳雲霧間,此刻,那張昳麗的臉龐上,往日如麵具一般的溫潤沉靜層層裂開,盡是審視,與不可思議。“你為什麼要撲過來,難道真是要……以死抵罪嗎?”
他的聲音沙啞而輕顫,掩蓋在呼嘯的風聲,聽得不太真切。
桑喬繃著臉:“……”不,我沒有,隻是腳滑你信不信?
可事到如今,結果又有何區別?
那一劍剛好刺中她的心髒。
救無可救!
她要死了。
她居然是這種死法?
死得如此之草率!
如此不負責任!
盡管痛得眼前陣陣發黑,桑喬麵上愈發平靜無瀾,那雙狐狸眼更加幽深,迫人。尤其是當眼尾微微挑起睨視過來時,仿佛沁著一層冰雪,疏離,又冷傲漠然。
似被她的眼神刺到,顧睢隻覺心髒一陣陣發疼。
他雙目闔實,竭力按捺胸口震蕩的情緒,須臾再睜開:“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殺了那麼多無辜之人,致使修真界血流漂杵,哀鴻遍布。你,可有後悔過?”
質問擲地有聲,一聲聲砸入耳中,沉入心底,桑喬放在身側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
後悔嗎?
桑喬捫心自問。
不,她從來都不悔!
哪怕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
“桑喬!”久久得不到回答,顧睢拔高了音量,眼尾泛了紅:“回答我,你可曾有過一絲後悔?”
依舊寂靜無聲。
陰冷潮濕的寒風滾滾,似乎有無數厲鬼冤魂在懸崖底下嘶吼咆哮,仿佛隻待一聲令下便要衝上來破陣殺敵。
一時間人心惶惶。
“桑喬法力高深,會不會還留有後招,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還是速戰速決吧。”
“跟這個妖女廢什麼話?桑喬,你屠遍西沉洲,剿滅八大門派,今日我拿你狗命,祭奠天下亡靈。”
“顧宗主小心,快閃開啊。”
危險逼近,顧睢瞳眸遽然驟縮一瞬,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抓桑喬的手臂,卻被一道紅袖拂開,掀至數丈開外。
然後。
眼前驀然被一陣爆破後的紅芒覆蓋。
烈火煎熬,靈魂痛至顫栗。
桑喬頹然合上雙眸,唇角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似解脫,又似自嘲。
她的一生拿了最好的牌,卻打出最爛的局,可笑,也可悲!
“桑喬!”
“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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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月初十的除魔行動謝幕後,修真界歡歌載舞,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盛世。平平無奇的日子中,關於桑喬的種種疑問卻如同野草一般與日增長,盤旋在眾人心頭,最終演練成說書先生口中一個又一個離奇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