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絑道:“嗯,當年,這兩座宮蓋起來後不久,我和浮黎打賭,各滅多少魔,他滅過了我說的數,我的紫虛宮跟他姓,給他住,我滅過了他說的數,他的神霄宮跟我姓給我住。結果,我贏了他也贏了,於是就……”
碧華靈君默默地喝茶。
丹絑道:“清席,事情就是這樣,沒有別的什麼。”
碧華靈君說:“哦。”
丹絑於是又在碧華靈君府中住下了。
他這次住下來,卻和之前不同。小仙童們戰戰兢兢地給他布置了一間臥房,丹絑住在裏頭,居然沒有到處亂轉,更沒有轉到碧華靈君的房中去。每天在院中來來去去,或者出去逛逛,或者據說是回趟丹霄宮探望一下浮黎,別的並沒有做啥,更沒有讓碧華靈君作陪。
就這樣過了一兩天,小仙童們幾乎要相信,帝座隻是暫時到府中來住而已。
到了三日,丹絑沒有出去,又在中庭坐著,手裏拿了一麵鏡子,饒有興趣地看。
碧華靈君從靈霄殿回來,進門照例先問:“帝座在府中還是出去了?”
雲清回道:“在府中,在中庭照鏡子哩,照了一個多時辰了。”
碧華靈君走到中庭,果然看見丹絑還在照鏡子,照得很是入神,目不轉睛。待碧華靈君更衣完畢再出來,丹絑像是剛察覺到他,含笑道:“清席,你要來看看麼,有趣的很。”
碧華靈君走上前去給丹絑湊個趣,丹絑招手讓他到了身邊,讓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而後把鏡子伸到他麵前:“你瞧瞧。”
碧華靈君定睛看去,鏡身上暈著七彩的流光,鏡麵中映著一幅景象。
那是一個碩大的,鋪滿軟草的——鳥窩。
窩中蹲著一團絨絨的東西,居然是一隻雛鳥。它圓滾滾的,極像一隻雛雞,隻是雛雞是黃毛的,這隻雛鳥的毛是暖紅色,喙還是嫩嫩的黃。它在窩中跑來跑去,就像一團紅絨球在滾來滾去,小小的翅膀偶爾扇動,雙眼黑漆漆的,有些溼潤,兩隻小爪似乎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還微微打著顫。
碧華靈君看鏡子的雙眼頓時有些直,神色也變了變。
丹絑不動聲色地道:“如何?”
雛鳥在鳥窩中伸著脖子向下張望,一個不穩,一頭跌了下去,碧華靈君捧著鏡子的手似乎也跟著一抖。
雛鳥的鳥窩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它跌到樹下,居然沒有受傷,搖搖頭爬起來,又開始搖搖晃晃地跑來跑去。
梧桐樹下落了許多肥大的葉片,雛鳥歪著頭打量其中一片,用喙啄一下,再啄一下,而後半蹲著,沿著葉梗邊緣的縫隙,努力地把喙和頭伸到葉片下,小翅膀拚命扇動,像是想把那片葉子用頭頂起來。
恰好這片樹葉甚大,數次被頂起來一些後,又順著它的腦袋滑落,雛鳥便拚命地再鑽再頂。碧華靈君情不自禁地微笑。
丹絑遂也浮起一抹笑意。
半晌之後,葉片再一次滑落,雛鳥懊惱地縮成一團,忽然抖了抖小翅膀,渾身冒出淺淺的紅光。
紅光越變越大,待消散之後,方才雛鳥在的地方,坐著一個一兩歲大穿著緋紅色袍子的孩童。
碧華靈君一向隻愛靈獸,對人形的倒沒怎麼執著過。但鏡中的這個孩童乃是他做了這麼多年神仙看到的最漂亮的一個,嬌嫩的水汪汪的小臉,黑而且亮而且水汪汪的雙眼。他伸手抓起剛才的葉片,頂到頭上,歡喜地笑了。碧華靈君看著鏡子中的那張天真的笑臉,竟然覺得心抽搐起來,不由得抓緊了鏡子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