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西北一個貧窮落後的小山村，村裏有個習俗，凡是家裏有人去世了，不能馬上下葬，而是要先找一個陽氣旺盛的人在老屋，也就是棺材裏睡一晚上，俗稱睡陰，這樣才能蓋住棺材的戾氣，好讓故人安心投胎，不禍害活人。
而我家世世代代，就是靠睡陰維持生計。因為村裏老人居多，所以不愁沒有生意。
這天我正在院子裏抽煙，突然看到村裏的王六麵色凝重的走了過來，一看他這樣子，我就知道應該是來活兒了，聽他說，自己的老母親前天走了，老人家已經八十多歲了，所以提前就準備好了棺材，人走了之後，家裏人把棺材刷上了紅漆，就差落棺了，想讓我幫忙去睡上一晚，我看給的價錢不錯，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到了晚上，我便帶著家夥什來到了王六家裏，一口四四方方的棺材擺在祠堂正中，等王六走了之後，我就拿出了隨身攜帶的一碗公雞血和幾把酒米——這是睡陰的準備，為了防止小鬼把棺材裏的人當做故人勾走，先要在棺材周圍撒上酒米，再把公雞血抹在眉心，這樣小鬼就接近不了。
準備完事兒了之後，天色也晚了，王五一家子人住在偏房，已經熄燈睡了，我閑著沒事兒，打了個哈欠之後就倒頭睡去。
做這行這麼多年了，早就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甚至有時候覺得棺材裏麵睡著比較舒服，讓我睡床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半夜，我被一陣尿意給憋醒，皺了皺眉頭，眯著雙眼，模模糊糊好像看到自己麵前站了一個人，起先還以為是我爸，可是下一秒，我立馬就意識到自己這是在王六家的棺材裏！立馬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仔細一瞧，差點沒讓我直接昏過去，這會兒站在棺材旁邊的是一個佝僂著背的人，竟然是王六的老母！
老人家麵無血色的樣子，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棺材裏麵的我，我急忙伸出雙手，連連擺手說道：“老……老人家，您別誤會，我不是來占你位置的，是您兒子，王六！請我過來幫您睡陰的！”
我結結巴巴地說著，後背衣服都已經被冷汗給打濕了，這個時候，院子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開門聲，是王六兩口子聽到動靜過來了，與此同時，老人竟然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這……這是怎麼回事？”
王六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嚇得目瞪口呆，我緩了一口氣之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跟他們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兒，順帶說了一句：“可能是老人家舍不得就這麼走了，想再來看看，結果發現自己的老屋裏睡著一個人。”
聽我這麼說著，王六也是驚魂未定的樣子，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老媽，也不會在意什麼的，隻是朝著老人家作了幾個揖，口中說著：“媽，您就放心的去吧，家裏的事兒我能夠照料好的，不要再操心了。”
說完，就跟著自己的媳婦把老人抬回了房裏，我也睡不下去了，眼看外麵天色漸亮，就收拾了一下，從棺材裏走了出來，打掃了地上的酒米，朝屋子裏撒了幾把水，水養陰，用清水蓋住酒米，這樣才不會衝到老人家。
結完帳之後，我便轉身離開了王六家，臨走前聽他說，睡陰已經做好了，就等著明天出殯下葬。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老媽死了，即便是年事已高，也應該有那麼一點悲痛吧？為什麼王六這樣子看起來，好像啥事兒都沒發生似的。
而且我記得王六他老母身子骨還挺硬朗的，有時候還能背著個背簍上鎮裏趕集，怎麼一段時間不見，說沒就沒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上了年紀的人嘛，一個不注意就沒了，估計王六他們也是早早就料理好了後事，所以才沒看出有什麼悲痛。
這樣想著，我已經是回到了家裏。第一件事就是給神龕上的無常二爺上了幾柱香，去去身上的晦氣，之後就去洗了個熱水澡，把身上的紅漆味兒給洗掉了。
正當我在屋子裏洗澡的時候，突然聽到院裏的黑狗大聲叫喚了起來，起初還以為是有什麼人來了，便隔門吆喝了一句：“誰啊？先等會啊，洗澡呢。”
誰知道說完這句話之後，院子外麵並沒有什麼人回應，而黑狗還在一個勁的叫著，這倒是讓我感覺到事情不對勁，急忙就從浴桶裏出來，穿好衣服就走出了門，隻見院裏沒有什麼人，而黑狗正站在院中央，對著一個方向狂吠著，我朝它叫的地方看去，隻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即便是這樣，我還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個人影好像有點佝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