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急促有力的擊鼓聲猛然而起,喧鬧的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不少。鼓聲已盡,伴著幽幽嫋嫋的瑟鳴,盛裝打扮的各色窈窕舞姬們扭著柳條般的腰肢依次踱進了大殿。
舞起,重毓抬眼望去,隻覺滿目皆是巧笑倩兮的臉蛋和白花花的長細臂膊。
隔去這群舞姬,和她遙遙對坐著是一個正襟危坐的俊朗男子。那人身邊另坐著的幾個男男女女,或弱不禁風,或神情傲慢,雖舉止神態不一,但都很有王室子弟的威武架勢。
在這一群人的視線裏坐著,重毓隻覺如坐針氈。
膝蓋要並緊,腳背貼地,臀部坐於腳跟之上,腰板挺直了……目視前方,目視前方!
一不小心,重毓的目光便越過層層綾羅綢緞,同坐得和木頭人般的男子對上了眼神。
他生了一雙很有男子氣概的眼睛,意氣風發,隻是太銳利,裏頭藏著的淨是的鋒芒。恰好此時一名舞姬忽然跪坐在重毓麵前,嚇得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才慌慌張張的把目光從那男子身上移開。
此人名為重衢,鄭後的長子,重毓該喚他一聲“二哥”。
早便聽聞此人行事心狠手辣、雷厲風行,不過方才瞧他的樣子,應該也不太把她這樣的小嘍囉放在眼裏就是。
重毓心下雖如此想著,卻仍頗為不安地動了動身子,身後候著的春歸立時便輕咳了一聲,她一個激靈,氣都不敢大喘一下。
嘈雜的奏樂和人聲中,重毓聽到了一聲輕笑。
她聞聲望去,原是二哥身旁坐著的三哥。三哥灼灼地盯著她,好像瞧見了她方才的窘樣,眉眼裏都噙著笑意。
春歸說他很有文采韜略,待下人也極好,隻可惜是個藥罐子。
重毓僵硬地朝這病怏怏的人微笑示意,隨即避鬼般地趕緊扭過了腦袋。
八哥重颯的心思卻好似並不在這些人上頭,隻見他百般無賴的喝了會酒,又夾了幾筷子小食,目光時不時的往重毓身上飄。
自打入宮以來,原本平平無奇不受人重視的重毓如今也算是體會了一把焦點的滋味。
總有人無事獻殷勤,更多的是毫無理由的針對與惡意。
這些時日裏,重毓隱約察覺出這裏頭的人好似是分了派別的,類似於外城的丐幫和鐵牛幫,互相不待見。王都裏卻與外頭並不大同,所有人的臉上好似都籠了團濃濃的霧氣,表麵上笑嘻嘻的,怎麼也叫人看不清。
她隱約察覺到,她的“回來”不過是塊小小的鵝卵石,激蕩了一池本就暗流洶湧的池水。
讓重毓假冒十一殿下的太監高策卻什麼也不說,隻告誡她好好在裏頭過日子,假冒一事誰也不要聲張。
高策是什麼人?
重毓問春歸的時候,竟把春歸嚇得連忙去關了門窗,直噤聲道:“高公公是王上身邊的大紅人,平日裏鄭後娘娘見了也得給上幾分薄麵,下次萬萬不可再直呼其名了!”
如此說來,高公公應該是王上的人。
那王上到底知道不知道他這失而複得的“十一”是個冒牌貨呢?
一想到“父王”初見她時那老淚縱橫、感慨萬千的模樣,重毓隻覺越想越心驚,待回過神來時,舞姬和樂師們不知何時已都退了下去。